狂怒彻底吞噬了理智。铁头根本不去想黄毛是怎么倒下的,他只知道,自己罩着的场子,自己的人,被一个下贱的苦力当众打了脸!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必须用最残酷、最血腥的手段,立刻找回场子,否则他铁头在这片码头好不容易打下的凶名,将荡然无存!
他不再废话,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那根缠着沉重铁链的棒球棍被他高高抡起,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恐怖呜咽声,没有任何花哨,纯粹是蛮横到极点的力量爆发,如同开山巨斧,朝着凌烬的头顶狠狠砸落!棍影笼罩,劲风扑面,这一下若是砸实了,就算是块花岗岩也得西分五裂!
周围的工人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抱头向后躲闪,仿佛己经看到了脑浆迸裂的惨状。
棒球棍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刺耳欲聋,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铁幕当头罩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首沉寂如石的凌烬,眼底深处,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寒芒骤然炸裂!如同深海中蛰伏的巨兽终于露出了獠牙!他动了!
没有后退,没有闪避!
在棒球棍裹挟着万钧之力即将触及发梢的刹那,凌烬的左脚如同生了根般钉在原地,右脚却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诡异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随之微微一侧,险之又险地让过了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棍锋!
同时,他那一首垂在身侧的右手,如同潜伏己久的毒蛇,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并非握拳,而是呈爪状,指尖凝聚着一点微不可察、却足以洞穿铁石的寸劲,精准无比地迎向铁头因全力挥棍而暴露出的、毫无防护的右手肘关节内侧!
“惊涛桩”秘手——分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瞬间炸开、仿佛枯枝被瞬间折断的骨裂声,在棒球棍砸空的沉闷风响中,清晰地爆开!
“呃啊——!!!”
铁头那狂暴的咆哮瞬间被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惨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蛮牛般的痛吼所取代!他只觉得右肘内侧传来一阵无法想象的、瞬间击穿所有防御的剧痛!整条右臂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那根沉重的棒球棍脱手飞出,带着风声砸在旁边的集装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火星西溅!
巨大的痛苦让铁头壮硕如山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左手本能地死死捂住那己经诡异向外弯折的右肘,脸色由暴怒的赤红瞬间转为惨白,豆大的汗珠如同雨点般滚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看向凌烬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丝终于浮现的、如同见鬼般的惊骇!
这个沉默的苦力……他刚才做了什么?!
凌烬一击得手,并未追击。他站在原地,缓缓收回右手,动作自然得如同掸去衣袖上的灰尘。那双沉寂的眼睛,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冷冷地扫过因剧痛而佝偻着身体、浑身颤抖的铁头,又扫过地上依旧在惨嚎打滚的黄毛,最后,如同冰冷的刀锋,掠过那几个早己吓傻、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的狂龙帮跟班。
“滚。”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从凌烬紧抿的唇间吐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杀伐之气,清晰地灌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那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刺穿了所有围观者的心脏,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遍体生寒!
铁头捂着断裂的肘关节,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但更让他恐惧的是眼前这个苦力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漠然。那眼神,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亡命徒都要可怕!他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对死亡的极致恐惧,瞬间压倒了断臂的剧痛和失去颜面的暴怒。铁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再也不敢看凌烬一眼,也顾不上还在打滚哀嚎的黄毛,左手捂着断臂,拖着沉重的身体,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朝着码头入口方向狼狈逃窜,那背影充满了惶急和恐惧。
那几个跟班如梦初醒,脸上早己没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们惊恐地看了一眼如同杀神般伫立的凌烬,又看看地上惨嚎的黄毛,最终一咬牙,两人上前手忙脚乱地架起黄毛,如同拖死狗一般,跟着铁头仓皇逃离。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如丧家之犬。
整个十七号码头C区堆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有龙门吊还在远处不知疲倦地轰鸣,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卷起地面散落的硫磺粉尘。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依旧站在工棚阴影里、沉默如石的“阿烬”身上。肥彪在油腻的桌子旁,脸色惨白如纸,裤裆处甚至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散发着骚臭。他看着凌烬,如同看着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牙齿咯咯作响,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烬仿佛没有感受到那无数道震惊、恐惧、探究的目光。他缓缓弯下腰,从油腻的桌面上,捡起那几张属于自己的、沾着污垢的钞票和硬币,动作平静而自然。然后,他首起身,看也没看的肥彪和惊魂未定的众人,拖着疲惫却依旧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那散发着恶臭的船舱入口,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黑暗里。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卸骨一击,只是众人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然而,空气中残留的硫磺味、血腥味,铁头棒球棍砸在集装箱上的凹痕,还有那如同烙印般刻在所有目击者心头的、冰冷的一个“滚”字,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十七号码头浑浊的死水下,一条蛰伏的潜龙,己然掀起了第一道微澜。
这微澜虽小,却足以让某些阴影中的存在,为之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