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入远山,只余天际一抹暗红。老槐树下,两道身影相对而立,无形的灵觉在污秽结界表面激烈交锋,如同两股暗流在浑浊的水面下汹涌碰撞。
云鹤子的灵觉如同最柔韧的藤蔓,绵长细腻,无孔不入。它避开结界能量最狂暴的节点,沿着阴气流转的缝隙悄然渗透,试图追溯其与地脉勾连的枢纽,如同医者把脉,探寻病灶根源。他的手法带着武当太极的圆融意境,讲究以柔克刚,顺势力导。
凌霄的灵觉则截然相反,如同无数道细密的、带着噼啪电火花的雷针!刚猛、暴烈、充满毁灭性的破邪意志!它们不闪不避,精准而凶狠地刺向结界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每一次刺击,都引得那灰色的结界气泡剧烈震颤,污秽阴气如同被惊扰的毒蜂般疯狂涌动反扑!这种手法,完全是龙虎山雷法的路数——以力破巧,以正压邪!简单粗暴,却最有效!
两股迥异的探查力量在结界内外激荡、排斥、又因共同的目标而微妙地维持着脆弱的平衡。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老槐树叶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数细小的嘲笑。
“凌师弟,”云鹤子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此结界阴秽歹毒,己与古槐地脉根系纠缠颇深。若强行以雷法破之,固然能毁去结界,但狂暴雷炁灌入地脉,恐伤及根本,甚至波及周围宿舍学子。戾气反冲,更易伤及施法者自身。当以疏导净化之法,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他袖袍微动,指尖掐诀的速度快了几分,一道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青白色太极玄光自他指尖溢出,如同最纤细的银针,刺向结界一处相对薄弱的流转节点。玄光过处,污秽阴气如同被投入净水中的墨滴,虽未立刻消散,却明显被“稀释”了一丝,流转速度也滞涩了半分。
凌霄看着云鹤子指尖那缕精妙的玄光,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云鹤师兄说得在理!徐徐图之,稳当!”他口中应着,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反而变本加厉!数道更加强劲的雷针灵觉悍然刺向结界核心几处能量汇聚点!
轰!嗡——!
结界剧烈震荡!表面灰色气流疯狂翻涌,无数张扭曲痛苦的鬼脸幻象在气泡表面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反冲力顺着凌霄的灵觉狠狠撞来!
凌霄闷哼一声,脸色微白,脚下却如生根般纹丝不动。他眼中雷光一闪,惊蛰剑在腰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股精纯的雷炁自剑柄涌入体内,瞬间抚平了那股反噬之力。
“不过嘛,”凌霄甩了甩手腕,仿佛刚才只是活动了下筋骨,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容,“我这人急性子,等不了那么久。您看这结界,跟牛皮癣似的,不痛不痒地刮两下,它根本不当回事!就得下猛药!雷霆一击,连根拔起!至于反噬?”他拍了拍腰间的惊蛰,“我有它罩着,问题不大!”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结界核心:“倒是师兄您这‘疏导净化’…我看这结界核心深处,怨毒精纯如油,可不是几根‘绣花针’能搅散的。小心针扎进去,拔不出来,反倒被污秽缠身哦?”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云鹤子指尖那缕正与污秽阴气艰难“拔河”的玄光。
云鹤子面色不变,古井无波,但掐诀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指尖的玄光确实正被一股粘稠阴冷的污秽之力死死缠住,如同陷入泥沼,净化之力被迅速污染抵消。他不动声色地加大法力输出,青白玄光猛地一涨,才勉强挣脱那污秽纠缠,收回指尖时,玄光己黯淡了许多,沾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灰气。
“凌师弟好手段。”云鹤子深深看了凌霄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龙虎山雷法,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刚过易折。”他不再多言,拂袖转身,“此地阴秽,非一日之功。凌师弟若执意强攻,还请三思,莫要殃及池鱼。告辞。”
藏青色道袍的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飘然而去,步伐依旧从容,但背影却透着一丝凝重。
凌霄看着云鹤子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低头看向自己刚才引动雷针冲击结界的指尖,一丝极淡的灰气正缠绕其上,带着阴冷的侵蚀感。他冷哼一声,指尖雷光微闪,嗤的一声将那丝灰气彻底湮灭。
“武当的牛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低声自语。刚才一番看似理念之争的灵觉交锋,实则是相互试探。云鹤子想摸他的底细和手段,他也想看看这位武当高徒的深浅。结果…对方修为精纯,太极玄功确有独到之处,但过于讲究章法,在应对这种至阴至邪的污秽时,显得有些束手束脚。而他凌霄,走的就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至于反噬?有惊蛰在,有雷神血脉打底,这点污秽,还伤不了他根本!
不过,云鹤子的警告也并非全无道理。强攻结界,动静太大,确实可能打草惊蛇,甚至波及无辜。而且…这结界核心处盘踞的怨毒,比预想的还要精纯顽固!
“不能硬来…得想个法子,把它‘引’出来…”凌霄目光闪动,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渐渐成型。他再次看向那株盘踞着污秽结界的老槐树,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即将被引爆的炸药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