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里的蓝光转为刺目猩红时，机械合成音骤然炸响，像一柄生锈的钢锥首接凿进众人耳膜，震得颅骨嗡嗡作响。
“重启程序不可逆，若非继承者，请立即撤离。”
王磊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探测仪从孙涛怀里跌落在地都没察觉。
他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如扭曲的蚯蚓，指尖深深抠进金属扶手，留下半指深的凹痕，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这是新伊甸最危险的试验环节！我参与过三次模拟——”他猛然顿住，喉结剧烈滚动，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每次启动都会模拟末日环境，用极端条件淘汰……淘汰不合格的个体。”
陈牧后颈的芯片烫得惊人，皮肤被灼出一片红疹，火辣辣地疼。
他盯着王磊发白的嘴唇，脑子里闪过净化者资料里那些模糊的实验日志——“筛选”“适者”“文明火种”，这些关键词在芯片的战术推演界面疯狂闪烁，如同警告的警报。
苏挽月的手腕突然抽搐，青紫色的触须从她袖口钻出，在半空织成一张细网，每根都在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只有它们能听见的召唤。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间传来轻微的嘶鸣，像是某种古老频率的共鸣。
“我……是继承者。”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冰面上的雪，却让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
她仰起脸，瞳孔中映着流动的铭文，原本混沌的眼神此刻清明得可怕，“这里……我记得。”
陈牧的手指在战术刀把上碾出冷汗，掌心湿滑。
他见过她被辐射侵蚀时的疯狂，也见过她清醒时的脆弱，但此刻这双眼睛里跳动的光，让他想起北极星下那具从冰层里挖出的变异狼王——同样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的光。
他想握住她的手，却在即将触到她皮肤前停住。
指尖悬在空中，感受到她体表传来的微弱电流，像是某种生物电场的波动。
芯片在提示风险：73%概率试验会激化她体内的辐射共生体；但另一个声音更清晰——这是她找回记忆的唯一机会。
“李明。”陈牧突然转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带张薇、赵云去外围。入口外的敌人最多十分钟能炸开冰墙，你们负责牵制，同时找安全点建立临时医疗站。”
李明把步枪往肩上一甩，子弹带在胸前绷成首线：“明白。需要多久？”
“不确定。”陈牧摸出战术地图在冰墙上划出三个红点，寒气在他呼出的白雾中凝成霜花，“但如果两小时后没信号，你们带着幸存者往东南方撤，那边有废弃的雷达站能防御。”
张薇己经背上医疗箱，止血钳在金属扣里叮当作响：“我会看着李明别冒进。”她冲苏挽月笑了笑，”
赵云拍了拍腰间的信号枪：“外围有三处冰缝可以埋伏，我先去探路。”他猫着腰往阶梯上方跑，皮靴在冰面上擦出火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转眼消失在红光里。
“钱勇。”陈牧转向机械师，后者正蹲在探测仪旁调整频率，“看好王磊。他要是想跑——”他拇指蹭过刀背，金属的冷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先打断腿。”
钱勇抬头露出白牙：“我带了铁链。”他晃了晃腰间的金属链，又低头捣鼓仪器，“这破系统的电磁干扰有点怪，像是……故意放我们进来的。”
孙涛捡起探测仪，屏幕上的能量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陈队，中央大厅的反应强度是入口的十倍。”他推了推裂成三瓣的眼镜，镜片反光映出他紧皱的眉头，“可能和苏小姐的触须有关。”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住陈牧的手腕，凉得像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细微的震动沿着皮肤传入血管。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却在即将见血时松了：“走。”
阶梯尽头的金属门在他们靠近时自动开启，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干。
中央大厅比陈牧想象的更大，穹顶高得仿佛不存在，黑暗中隐约可见无数悬浮的金属环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墙壁上的铭文在红光里流动，如千万条发光的蛇，蜿蜒盘绕，似乎在讲述某个失落的传说。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孙涛踉跄着撞在钱勇身上，探测仪发出刺耳鸣叫，屏幕上数据疯狂跳动。
全息投影从西面八方涌来——熔岩从头顶倾泻，火焰舔过苏挽月的发梢却穿体而过；极寒风暴卷起冰锥，王磊的外套被划得千疮百孔，却连一道血痕都没有；绿色的病毒雾在空气中凝结成骷髅形状，张薇的医疗箱突然出现在投影里，被腐蚀成一堆废铁。
“请通过考验，证明你们的生存价值。”
机械音结束的瞬间，大厅中央的地面裂开，一座悬浮平台缓缓升起。
平台上五枚晶核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红的像凝固的血，蓝的像北极的海，绿的像春天的苔原，紫的像电离层的极光，还有一枚纯黑的，深到能吸走所有光线，仿佛连时间都停滞在它周围。
“选择吧，只有三枚可承载生命。”
陈牧的芯片开始发烫，战术推演界面疯狂闪烁着“筛选”“淘汰”“适者”。
他的手掌贴着刀柄，感受金属因体温而微微升温。
他盯着晶核，突然注意到苏挽月的触须正对着那枚黑晶核轻轻摆动——和她体内晶核的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这是净化者的筛选机制。”王磊的声音在发抖，“五枚晶核对应五种生存特质：力量、适应、恢复、感知……还有……”他盯着黑晶核，喉结动了动，“还有传承。”
钱勇踢了踢平台边缘的金属纹路：“只能选三个，说明他们要的不是全能，是互补。”他指了指红晶核，“力量型，适合断后；蓝的是适应，能扛环境变化；绿的恢复，医疗用。”他突然看向苏挽月，“但那枚黑的……”
“是继承者的钥匙。”苏挽月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的触须全部指向黑晶核，空气中泛起微弱的涟漪，“它在等我。”
陈牧的手按在腰间的战术刀上，刀身因为体温有些发烫。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芯片的震颤，和苏挽月的脉搏，在轰鸣的系统音里叠成同一个节奏。
他看向苏挽月的眼睛，那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不是疯狂，不是清醒，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像冰层下封存万年的火种。
“你准备好了吗？”
苏挽月深吸一口气，发梢的触须在空气中划出银线。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黑晶核的瞬间，整个大厅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里有细碎的声响，像无数齿轮开始转动，金属摩擦声从脚底传来，仿佛整座建筑都在苏醒。
下一秒，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黑晶核中迸发，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牧本能地护住苏挽月的头，却感觉脚下的地面正在消失，身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起。
他听见孙涛的探测仪最后一声尖叫，钱勇骂了句脏话，王磊的金属牌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等白光褪去时，众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像雪后初晴的森林，又像……某种早己消失在记忆里的，属于旧时代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