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深处的黑雾如有实质，缠绕在萧霁周身，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啃噬着他的皮肤。龙刑剑在手中微微震颤，剑脊上的猩红纹路泛着妖异的光，与黑雾接触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下坠仿佛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萧霁的双脚终于触到实地。
这里没有光，但他的左眼金瞳能清晰看到——脚下是无数骸骨铺就的地面，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异兽的。骸骨中央，一座青铜祭坛静静矗立，坛上七根锁链垂落，末端拴着一具残缺的龙尸。
那龙尸只有上半身，脊椎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它的头骨低垂，眼窝中跳动着微弱的金火，与邪龙化身的猩红火焰截然不同。
最令人震惊的是，龙尸心口插着一柄剑——剑身锈迹斑斑，剑柄却是晶莹剔透的龙骨所制，与凌云风曾经凝聚的光剑一模一样！
"凌……云风？"
萧霁的声音在空旷的渊底回荡。没有回应，只有锁链轻微的"哗啦"声。他缓步上前，龙刑剑横在身前，警惕着可能的陷阱。
当他的脚尖触及祭坛台阶时，龙尸的头骨突然抬起！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嗓音从西面八方传来，萧霁猛地转身，却见骸骨地面上的影子扭曲蠕动，最终凝聚成一个人形——金发金瞳，额生龙角，正是之前在混沌中见过的青年！
"你是谁？"萧霁剑锋首指对方咽喉。
青年不答，只是抬手轻触龙尸心口的剑。锈迹簌簌剥落，露出剑身上刻的两个古篆：
"守契"
"初代龙仆，凌无尘。"青年的声音带着跨越千年的疲惫，"也是……凌云风的前世。"
萧霁的瞳孔骤然收缩。
"血契从来不是单向的束缚。"凌无尘的影子飘到龙尸旁，手指拂过那些锁链，"七族立誓时，萧家献骨，凌家献魂。每一代龙仆死后，魂魄都会回归龙渊，等待下一位继承者。"
他忽然抬手，一道金光从龙尸心出，没入萧霁的眉心！
剧痛伴随着海量信息涌入——
远古时期，真龙陨落，龙心分裂。七族先祖中，唯有凌无尘甘愿放弃轮回，将自身魂魄炼入龙尸，成为永恒的"守契人"。
每一代凌家子弟体内都流淌着他的血脉，七相毒素实为龙仆印记，唯有死亡时才会彻底觉醒。
而凌云风坠入龙渊后，魂魄己与龙尸共鸣，只差最后一步……
萧霁踉跄后退，嘴角溢血："他要……成为新的守契人？"
"不。"凌无尘的影子开始消散，"他要打破这个轮回。"
随着话音落下，祭坛上的龙尸突然剧烈震颤！锈剑"铮"的一声自行拔出，悬浮于空。与此同时，渊底各处亮起无数金色光点——那是散落的骸骨中飘出的魂魄，有人类的，也有龙族的，全部向着锈剑汇聚。
剑身上的锈迹彻底剥落，露出晶莹如玉的剑身。当最后一点金光没入剑尖时，整个渊底突然寂静了一瞬。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从剑身传出！
砰——砰——
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胸口。萧霁的龙刑剑与之共鸣，剑脊上的猩红纹路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金芒。
"现在……"凌无尘的影子几乎透明，"去唤醒他吧。"
萧霁跃上祭坛，伸手握住那柄"守契剑"。
刹那间，天旋地转！
意识沉入黑暗，又逐渐浮起。萧霁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前方是蜷缩成团的凌云风。他的身体半透明，胸口逆鳞印记黯淡无光，七相毒素形成的紫黑纹路如锁链般缠绕全身。
"凌云风！"
没有回应。
萧霁上前，龙刑剑轻点那些"锁链"。金光与紫黑毒素交锋，迸溅出刺目的火花。每斩断一根，凌云风的魂魄就凝实一分。
当最后一根锁链断裂时，凌云风终于睁开了眼。
"我……死了？"
"快了。"萧霁实话实说，"除非你愿意握住这把剑。"
他递出守契剑，剑身映出两人的倒影。
凌云风盯着剑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
"凌家祖坟里的真相。"他伸手触碰剑锋，"我们不是被迫成为龙仆……而是自愿的。"
守契剑突然光芒大盛，将两人完全吞没！
现实世界，天坑底部。
萧霁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祭坛上，而守契剑己经消失。更诡异的是，龙尸的眼窝中，金色火焰正一点点熄灭。
"他成功了。"凌无尘的影子彻底消散，"千年轮回……终被打破。"
随着最后一点金光湮灭，整个龙渊开始震动！黑雾如沸水般翻腾，地面骸骨纷纷化作齑粉。祭坛坍塌的瞬间，萧霁看到一道身影从龙尸心口走出——
是凌云风！
他全身笼罩在金光中，胸口逆鳞印记己经变成完整的龙形图腾。最惊人的是，他的右臂不再是狰狞的龙爪，而是覆盖着细密金鳞的人手，掌心一道剑痕清晰可见。
"久等了。"他咧嘴一笑，还是那个熟悉的笑容，"现在……该上去算账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跃向渊顶。
在他们身后，龙尸彻底崩解，连带着缠绕千年的锁链一起，化作漫天金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