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河畔的号子声震天响,三万民夫肩扛石夯踏过结霜的草地,铁锨铲开冻土的声响惊起芦苇荡里的白鹤。
李承乾身披兽纹氅衣,足蹬牛皮战靴,站在临时搭建的观景台上俯瞰工地。他腰间悬挂的青铜水闸模型随呼吸轻晃,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太子殿下!"监工官员满头大汗地奔来,袍角还沾着泥浆,"上游的石坝根基不稳,怕是要延期......"话未说完,李承乾己抽出腰间软剑抵住对方咽喉。寒芒闪过,几缕胡须飘落水面,惊得游鱼西散。
"延期?"他的声音裹挟着渭水的冰碴,"本太子给你三日。若石坝还立不起来,就把你钉在坝上做桩子!"剑锋一转,削断对方束发的玉簪,"再去告诉那些磨洋工的,今日谁少搬十块石头,明日就少领十口粮食!"
民夫们望着刑台上高悬的"违令者斩"大旗,手中的石夯砸得更响了。李承乾突然扯开氅衣,露出内里绣着水利图的短打劲装,抄起铁锹跃下高台:"都看着!本太子陪你们一起搬!"
他的靴底踩过泥泞,铁锹插入冻土时溅起冰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等水渠通水那天,全长安的百姓都要给你们磕头谢恩!"
正午时分,日头晒化了霜层,泥浆顺着指缝渗进指甲。李承乾甩了甩满头汗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骚动。二十余名士族子弟骑着高头大马闯入工地,为首的崔氏家主扬起马鞭:"太子殿下,这渭水乃龙脉所在,岂是你说挖就挖的?"
"龙脉?"李承乾抹了把脸上的泥,突然狂笑起来。他扔了铁锹,徒手扳起一块三百斤重的石磙,青筋在脖颈处暴起:"本太子就是龙脉!"石磙轰然砸在士族子弟马前,惊得坐骑人立而起,"告诉你们这些老东西,再敢阻挠工程——"他抓起腰间水闸模型砸向对方,"本太子就把你们的祖坟迁到坝底,让渭水冲个干干净净!"
当晚,东宫厨房飘出羊肉汤的香气。李承乾坐在堆满图纸的案前,用军刀剔着指缝里的泥垢。武媚娘端来铜盆,盆里的热水冒着热气:"殿下,李泰的人在市井散布谣言,说您强征民夫,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他突然将军刀插入桌面,震得墨汁飞溅,"去把参与修坝的民夫家属都接到长安,本太子要在承天门设宴!"他抹了把嘴角的油星,"再给每个民夫发十斤羊肉、两匹布!让他们告诉全天下,跟着本太子干,有没有甜头!"
三日后,渭水上游传来震天动地的号子声。十二座青石水闸如巨兽般横跨河面,李承乾手持火把跃上水闸顶端,羊皮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开闸!"火把抛入引水槽的瞬间,清冽的渭水如银龙般奔涌而出,冲开冰封的河道,激起数丈高的水花。
"太子千岁!"三万民夫齐刷刷跪倒,额头贴在的泥土上。李承乾张开双臂,任由水花溅湿衣袍:"看见没有?这就是本太子为你们打的江山!"他突然指向远处的魏王府方向,"李泰说本太子草菅人命?让他来看看,这滔滔渭水,哪一滴不是为百姓而流!"
消息传回长安,太极殿内的李世民盯着舆图上蜿蜒的水渠,手指在"渭水"二字上反复。褚遂良跪伏在地,白发沾着尘土:"陛下,太子此举虽成,却坏了祖宗礼制......"
"礼制?"李世民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案头《贞观政要》跌落尘埃,"朕当年征战西方时,也没少坏礼制!"他望向窗外,目光穿过宫墙,落在承天门方向,"传旨,赐太子'惠民治水'金匾。再拨三十万贯,用于水渠配套工程。"
承天门的庆功宴上,李承乾抱着酒坛坐在民夫中间,脚边堆着啃剩的羊骨。他拍着一个少年的肩膀,酒气混着羊肉香喷薄而出:"小子,以后想读书还是想当兵?本太子给你开绿灯!"少年涨红了脸,从怀里掏出个窝头:"俺...俺想跟太子学修水渠!"
"好!"李承乾猛地灌下一口酒,随手将酒坛砸在金砖上,"明日就去国子监'格物堂'报道!本太子亲自教你用算盘算水流量!"
他转头望向阶下噤若寒蝉的士族代表,突然抓起案上的金匾碎片抛向空中,"都听好了!往后大唐的官爵,不是靠祖宗牌位换的,是靠双手挣的!谁再敢看不起泥腿子——"他摸了摸腰间的弯刀,"本太子的刀,比你们的族谱锋利百倍!"
夜色深沉时,李承乾独自登上水闸。渭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远处传来民夫们的鼾声。
武媚娘抱着裘衣走近,却见他突然蹲下身,用手指在石缝里种下一株麦苗:"等到来年春天,这两岸该是金灿灿的麦田吧?"他的声音罕见地柔和,却又很快被狂风吹散,"告诉马周,把李泰在益州的私田都充公。本太子要在那里修更大的水渠,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他猛地站起身,衣摆扫过麦苗,"跟着李承乾,有饭吃,有衣穿,有底气做人!"
五日后,长安街头出现了新的歌谣:"太子怒,渭水沸,十丈水闸镇龙脉。民夫笑,士族怕,金刀劈开太平岁!"
李承乾骑在踏雪乌骓上,听着百姓们的传唱,突然勒住缰绳,转头对武媚娘道:"准备科举初试的卷子。"他的眼中闪过精光,"本太子要让那些士族看看,什么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与此同时,魏王府的密道里,李泰对着一幅破损的《关中水系图》咬牙切齿。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形如困兽:"李承乾这是要断了士族的根基!"他突然抓起案上的玉如意砸向墙壁,"通知山东士族,把他们的私兵伪装成流民,去科举考场闹事!就说...就说太子录用寒门,是要乱了尊卑!"
东宫书房内,李承乾正用狼毫在试卷上画着批注。试题"论水利与国本"的空白处,墨迹未干的"妙"字力透纸背。
他突然将笔甩进砚台,溅起的墨点在"士族"二字上绽开如血的花:"李泰,你以为煽动舆情就能拦住本太子?"他抓起案头的《寒门士子名录》,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明日科举放榜,本太子要让全天下的寒门子弟,都成为我李承乾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