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赤血荒漠深处,大地并非一成不变的戈壁。
在一处被风沙侵蚀得如同巨兽獠牙的嶙峋石林中心,隐藏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
洞内并非天然形成,而是通往一座深埋于赤沙之下的,古老得难以想象的庞大地下宫殿群。
这里的空气粘稠而冰冷,带着万年尘封的腐朽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腥味。
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柱身上雕刻着早己模糊不清的,不属于现今任何文明的奇异图腾。
幽暗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勉强勾勒出残破的壁画和坍塌的回廊轮廓。
两道身影,如同两道纠缠不休的鬼魅,在这死寂的地宫废墟中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飞掠碰撞!
正是南云林与那腐烂怪人!
南云林身上的青袍早己破烂不堪,被凝固的血迹和污浊的脓液染得看不出本色。
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他手中己无剑,仅凭一双包裹着微弱青芒的手掌,在间不容发之际格挡、拍击、卸力,将全部心神与残存的力量都用于纯粹的防御!
他的身法灵动迅捷到了极致,如同狂风中的柳絮,在怪人狂暴的攻击缝隙间飘忽闪避。
而那腐烂怪人,形态更加可怖。
身上的脓疮似乎因剧烈的运动而不断破裂,流淌出黄绿色的粘液,滴落在地面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它喉咙里滚动着毫无理智的,充满怨毒与痛苦的咆哮,漆黑如墨,闪烁着尸煞幽光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腥风,招招不离南云林的要害!
它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快如闪电,力大无穷,每一击都蕴含着撕裂金铁的巨力和腐蚀神魂的阴毒!
“砰!”
一次险之又险的交错,南云林的手掌精准地拍在怪人抓向他心口的腕骨上,借力向后飘飞,卸去那恐怖的冲击,怪人一爪落空,狠狠抓在侧面一根两人合抱粗的巨大石柱上!
嗤啦!
坚硬的不知名材质的黑色石柱,如同腐朽的烂木,被轻易抓出五道深达尺许的恐怖爪痕,碎石混合着腐蚀的粉末簌簌落下!
南云林瞳孔一缩,额头冷汗涔涔,若非他闪避卸力己达化境,这一爪落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然而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这地宫本身。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种极其突兀的凝滞感,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嗡…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某个掌控时间的弦。
前一刹那还充斥耳膜的怪人咆哮,自己急促的喘息,碎石落地的声响…
所有声音瞬间被拉长扭曲,变得低沉而缓慢,如同老旧的唱片被强行降速!
眼前的一切,无论是怪人因惯性而微微前倾的腐烂身躯,还是空气中飘荡的尘埃,甚至是从穹顶裂缝透下的那缕幽暗光线,它们的运动轨迹都变得无比清晰,却又缓慢得令人心焦!
时间被放慢了!
南云林清晰地看到,怪人抓在石柱上的那只利爪,正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从爪痕中拔出,带起的碎石粉末如同悬浮在粘稠液体中的沙粒,缓缓飘散。
怪人扭过头,那张被乱发遮掩,腐烂不堪的脸上,狰狞的表情仿佛凝固的雕塑,只有那眼眶中跳动的幽绿鬼火,在以一种慢得令人发指的速度闪烁。
而他自己的思维,却在这缓慢的世界里,运转得异常清晰迅捷!
“又是这样!”南云林心中剧震。
这己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他们闯入这地宫深处,这种诡异的时间流速变化便如同固定的法则般,每隔一段几乎精确的时间,他心中默数,大约三十息左右,就会出现一次,持续时间大约五息左右!
这五息,是喘息之机,更是转折点!
在正常流速下,面对怪人那狂暴无匹,快如鬼魅的攻击,他只能凭借本能和经验,在生死一线间勉强格挡闪避,每一次接触都震得他气血翻腾,险象环生,但在这时间被放慢的缓速领域内,一切都不一样了!
怪人那原本快得只能看到残影的利爪,此刻轨迹清晰得如同慢放的皮影戏,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在缓慢的推进中,威胁性大大降低!
南云林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周身剧痛,将仅存的力量灌注双腿,身体不退反进,如同离弦之箭,主动冲向那动作变得迟缓的怪人!
在缓慢流淌的时间中,他的动作显得无比迅疾!
他精准地避开怪人那只缓缓从石柱拔出的,还带着腐蚀性粘液的利爪,身形一矮,从怪人因前倾而露出的肋下空档处滑过!
同时包裹着青芒的右手并指如刀,并非攻击,而是以一种极其巧妙的角度和力道,快如闪电般在怪人支撑腿的膝弯处轻轻一点!
这一点,蕴含的不是杀伤力,而是纯粹的,破坏平衡的巧劲!
在正常时间流速下,这一击或许会被怪人强悍的肉身和狂暴的力量轻易化解或无视。但在此刻的慢放领域内,这一点的效果被放大了!
怪人那庞大腐烂的身躯,原本流畅的攻击姿态瞬间失衡,它就像一座被抽掉了基石的烂肉之塔,以一种极其滑稽而缓慢的姿态,踉跄着向前扑倒,动作慢得如同陷入泥沼。
南云林没有丝毫停留,借着前冲的势头,足尖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一点,身体如同轻盈的雨燕,再次加速,头也不回地向着地宫更深,更幽暗的中心区域疾掠而去!
他的目标明确,利用这宝贵的缓速五息,拉开距离,向着那召唤感,或者说是这地宫时间异变的源头,最强烈的方向靠近!
五息转瞬即逝。
嗡……
那股凝滞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被拉长扭曲的声音瞬间恢复正常,怪人那踉跄前扑的动作在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的刹那,猛地加速完成,狠狠砸在前方的断壁残垣上,轰隆一声,碎石飞溅!
“吼!!!”
它从废墟中爬起,发出一声更加暴怒、充满了被戏耍耻辱的狂吼!
腐烂的眼眶中,幽绿的鬼火疯狂跳动,死死锁定前方那个正利用时间差飞速拉开距离的青色身影!
它腐烂的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踏碎地面,带着更加凶戾的气息,化作一道腥风腐影,再次狂追而去!
一追一逃,在这座被神秘时间法则笼罩的古老地宫中,向着那未知的中心,不断深入。
每一次时间流速的诡异变化,都成为南云林在绝境中挣扎求存,挪动脚步的关键筹码。
而地宫的中心,那时间异变的源头,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接近,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金属般的冰冷腥味和隐晦的召唤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