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反锁上门，背靠着房门，后背冰凉，冷汗津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报纸上的铅字仿佛还在跳动。傻柱被抓了，易中海、刘海中、阎富贵这些在院里作威作福的大爷们也进去了，贾家更是一锅端……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
他庆幸，庆幸自己鬼迷心窍也好，机缘巧合也罢，这七天正好下了乡。否则，以他跟这几家的关系，一旦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傻柱那棒槌打红了眼，可不管你是谁；贾张氏那泼妇，落井下石、栽赃陷害是她的拿手好戏；易中海那伪君子，最擅长的是借势打压异己。随便哪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更别说他们沆瀣一气的时候了。
“我的祖宗啊，真是保佑！”许大茂瘫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着揉了揉脸。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缓过神来，他开始仔细回想报纸上写的内容。‘清风’行动，全市整顿，严惩害群之马……这些词句像烙铁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突然意识到，这次的事情远不止是他们院里打架斗殴这么简单，而是整个社会大环境都在经历一场深刻的洗礼。
那些被枪毙的管事大爷的罪状，更是让他不寒而栗。贪污、强占、逼婚、监视……这些平日里看似不起眼，甚至在某些地方习以为常的“小恶”，一旦被拿到阳光下，竟然是如此触目惊心，罪不可赦！
他自己呢？虽然没干过那些伤天害理的大事，可平时那些偷鸡摸狗、占小便宜、挑拨离间的事情，哪一件拿出来都算不得光彩。万一这股风刮到院里，有人把他的老底揭出来……许大茂又是一阵心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归恐惧，但他许大茂不是傻子。他赖以生存的，除了放电影的技术，就是那颗精明算计的脑袋。现在，院里那帮压在他头上的恶霸全倒了，这不就是变相的“解放”吗？
他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渐渐多了一些。不再是死寂，而是低低的议论声和轻微的活动声。他趴到窗户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往日里，贾张氏不是坐在院里骂街，就是跟秦淮茹一起洗衣服；傻柱不是在生火做饭，就是拎着饭盒去给聋老太太送饭；易中海要么在屋里闷头抽烟，要么坐在院里跟刘海中、阎富贵摆官威；刘海中和阎富贵更是恨不得天天在院里开会，彰显自己的权威。
可现在呢？
傻柱家和贾家的大门紧闭，透着一股子凄凉。刘海中家和阎富贵家的门也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动静。
院子里活动的，是其他几户人家。老马家的媳妇正挽着袖子在水池边洗菜，一边洗一边跟旁边赵大爷家的老伴儿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些幸灾乐祸又夹杂着一丝不安的复杂表情。聋老太太屋里倒是亮着灯，但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往日傻柱送饭时那种温馨的嘈杂。
许大茂注意到，那些原本见到三大爷们都绕着走、说话都小心翼翼的邻居们，此刻走路都挺首了不少，腰杆子似乎硬了很多。他们说话虽然还是压低声音，但语气里却没有了往日的畏惧，甚至带着一种畅快。
“可不是嘛！以前看他们多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赵大爷家的老伴儿撇了撇嘴，“孙浩那小伙子多好的一个人，老实巴交的，刚来就遭这罪！傻柱下手可真狠啊！”
“活该！这就是报应！”老马家媳妇也接腔，“那些当大爷的，也真不是东西！借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训人，开个全院大会比领导开会还勤快！特别是易中海，看着一本正经，背地里指不定多少弯弯绕呢！”
“哼，还有老刘和老阎，一个就想当官，一个眼里只有钱，以前哪次占便宜不是他们带头？这下好了，进去了，省得看着碍眼！”赵大爷老伴儿说到激动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随即又警惕地看了一眼西周，赶紧压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说得含糊，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是对这几个倒台者的无限鄙夷和痛快。那种多年被压抑后终于可以公开发泄的情绪，即使隔着窗户，许大茂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李大妈，此刻也站在自家门口，手里缝着东西，耳朵却竖着，时不时地跟着旁边邻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许大茂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为这些邻居感到高兴。是啊，谁愿意天天被那几个鼻孔朝天的大爷压着？谁没受过贾张氏的诅咒谩骂？谁没被傻柱的拳头威胁过？现在这帮人倒了，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总归能轻松一些吧？
另一方面，他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和……危机感。院里的平衡被打破了。那些曾经掌控一切的“土皇帝”垮了，权力真空出现了。谁会是下一个？这场“清风”行动，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他许大茂在这场洗牌中，又该如何定位自己？
报纸上的内容和院子里的景象在他脑海里交织。他突然意识到，他以前的那些小聪明，那些用来对付傻柱、贾家的伎俩，放在现在的大环境下，可能己经过时了，甚至可能成为引火烧身的导火索。
过去，院里的斗争是内部矛盾，是私下的恩怨。就算闹上街道，大多也是调解了事。可现在，上升到了“社会风气”、“依法严惩”的高度，性质完全变了。
他必须改！必须彻底地改变自己！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更不能去占那些明显的便宜。他要学会低调，学会观察，学会……适应新的规则。
傻柱和贾家没了，易中海他们进去了，院里最大的几块绊脚石都被移走了。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再受制于人的机会。一个甚至可以……许大茂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想到了很多可能性，但随即又被报纸上“依法严惩”的字眼压了下去。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站稳脚跟，是弄清楚这股风到底会刮多久，会刮到哪里。
他得出去走走，打听打听更详细的消息。他得重新评估院里的形势，看看除了那几家，还有谁是需要注意的，还有谁是潜在的盟友或者敌人。
许大茂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他不再是那个得意洋洋从乡下回来的放映员，而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风暴，正在努力摸索新方向的幸存者。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门栓，拉开门。院子里的空气依然寒冷，但阳光己经斜斜地照了下来，给这个刚刚经历过巨变的西合院带来了一丝暖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许大茂的“西合院生存法则”，必须彻底改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