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清晨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天还没完全亮，东方那一点点泛白的鱼肚白，看起来死气沉沉。
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大部分都是赶去工厂上班的工人，穿着一样的灰蓝色工装，缩着脖子，脚步很快，脸上带着洗不掉的疲惫。
李大爷是轧钢厂的老钳工，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出门，溜达半个小时到厂里。
他习惯了早起，也习惯了这冻耳朵的冷风。
今天也一样，他紧了紧身上那件洗旧的棉袄，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迈着西方步往前走。
突然，他眼角看到了路边墙根底下，好像躺着个人影。
“嘿，哪个喝醉的又躺这儿了？”李大爷心里想。
那时候年轻人喝点酒挺普遍的，喝多了睡街上也有。
他摇了摇头，准备绕过去。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李大爷的脚突然停住了，嘴里的小曲也没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哪是什么醉猫！
那人影蜷缩在冰冷的地上，破棉衣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泥土和暗红色的血污，看着吓人。
更吓人的是那人的脸，肿得跟蒸熟的馒头似的，青一块紫一块，上面还糊着干掉的血！
头发乱七八糟地粘在额头上，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跟死了一样！
他就那么蜷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嘴里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几乎听不见的呻吟，听得人心里发毛，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李大爷心里“咯噔”一下，不对！
这肯定不是喝醉酒的事儿！
这伤，这状态，分明是被人下死手打的！
他快步冲过去，也顾不上地上脏不脏，赶紧蹲下身子，凑近了仔细看。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了？！”李大爷惊呼一声，他看到，那人竟然还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对，就是蹭！
每挪动那么一点点，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看得人心惊肉跳。
那两只手，手背手心都磨烂了，血和地上的黑泥混在一起，糊得跟刚从屠宰场爬出来似的，触目惊心！
李大爷倒吸一口凉气，嗓子发紧，这……这也太惨了！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他赶紧伸出有点抖的手，想把人扶起来。
“同志！同志！你这是怎么了？！”李大爷的声音都抖了，他活了这么多年，除了打仗那会儿，就没见过这么惨的！
那人费力地抬起的眼皮，眼神散开，像蒙了一层雾，根本没焦点。
他张了张干裂发紫的嘴唇，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孙浩暗中催动“生存伪装”，把声音压得更低、更虚弱，听着就像快死了。
“送……我……去……派……出……所……”
声音沙哑得像用砂纸磨过一样，每个字都像从肺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李大爷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嗡”地一下，明白了！
这绝对不是摔倒或者生病，这是被人往死里打了！
而且伤得这么重！
他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噌”地冒起来，这光天化日之下，是谁这么狠心，下这么重的手？！
这孩子拼死也要爬到派出所，肯定是有天大的冤屈！
“同志，你别急，慢慢说，是谁干的？！”一个穿着灰色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大爷也快步走过来，语气里满是关心和震惊。
他也是附近住的，每天早上都出来溜达。
“哎呦喂！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了？”一个大妈捂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被眼前这景象吓得不轻。
孙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个字都说得特别慢特别难，断断续续，但听得特别清楚：“派……出……所……报……公安……”
他那双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痛苦、恐惧，还有深入骨髓的绝望，好像生命力在一点点消失。
看得人心疼，肝都颤。
他是在拼命啊！
拼了命也要爬到派出所报案！
“哎呦，这可怜的孩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刚才那个大妈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带了哭腔。
她也是当妈的，看到孙浩这个样子，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孩子，要是自己孩子被打成这样，她得心疼死！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他这伤得太重了！”眼瞅着就剩一口气了！”李大爷当机立断，斩钉截铁地说，“得赶紧把他送医院啊！”
“不……派出所……”孙浩再次用尽全力，摇了摇头，那股子一定要去派出所的劲头，让人心里一震。
“可是李哥，他非要去派出所啊！”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像个知识分子的中年男人犹豫地说，“他都这样了，还想着报案，这心里得憋着多大的冤屈啊！”
“对！先报警！这事儿太不像话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瓮声瓮气地说，拳头捏得咔咔响，“把他打成这样，扔街上等死！这还是人吗？！他能爬到这儿来报案，咱们得帮他！不能让他白受这罪！”
“是啊是啊！得先报警！”其他围观的人也纷纷点头。
他们都被孙浩那股子拼了命也要报案的狠劲震住了。
比起救人，似乎让打人的人受到惩罚，更能让这个孩子心里好受点。
“可不是嘛！这孩子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瘦得跟个猴儿似的，是谁这么狠心下得去手啊？”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怜悯。
“不管什么原因，把人打成这样，就是犯法！”有人义愤填膺。
路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声音里满是对孙浩的同情和对打人者的愤怒。
他们都是普通的北京老百姓，骨子里有股子朴实的正义感，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事儿。
他们觉得，遇到这种事，不能不管，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很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孙浩和李大爷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血淋淋的景象吓到了，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啊？大清早的，怎么躺着个人？”后来的不明真相的人，踮着脚往里看。
“好像是被人打的！我的妈呀，伤得可重了！一身都是血！”先到的人压低声音，带着害怕的语气说。
“哎呦喂，真是太可怜了！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缺德事啊？！”
“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种欺负人的事儿！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人群中，各种猜测和议论声不断，有人摇头叹气，有人气愤，有人甚至偷偷擦眼泪。
他们都被孙浩的惨状触动了，一股无形的怒火在人群里迅速蔓延。
“快！快去报公安啊！还愣着干什么？！”人群里有人大声喊。
“我己经让孩子去报了！派出所离这儿不远，公安同志马上就到！”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人沉声说，显然他己经派人去叫了。
“这孩子真可怜，看着就不像个坏人，谁能下这么狠的手。”一个老大爷摘下帽子，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穿着蓝色工装，长得又高又大的年轻小伙子，好不容易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是跑过来的。
当他看到孙浩那个凄惨无比、快断气的样子时，他原本带着憨厚的脸上，一下布满了怒火，眼睛都红了。
“妈的！是谁这么狠心，这么没良心！竟然把人打成这样！这还是人干的事吗？！”他破口大骂，声音震得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孙浩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声，心里一阵刺痛，但他没有力气去解释，只能紧紧地咬着牙，努力保持清醒。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公安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他微微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报……公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