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于莉借车的小插曲,闫解放回屋躺下,脑子里又开始琢磨起砖窑厂的事情。
他猛地坐了起来。
不行,等不了。
于莉借车那事儿,他爹难得松了口,虽然还是抠搜的模样,但好歹是听进去了道理。
这股劲儿,得趁热打铁。
他爹闫埠贵,典型的老派抠门儿。
想从他手里抠出钱来,比从铁公鸡身上拔毛还难。
可闫解放没别的路子。
他披上衣服,趿拉着鞋,悄悄摸到父母的窗户根儿底下。
屋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他爹大概还在为那辆自行车心疼呢。
“爸,您睡了吗?”
闫解放压低了声音。
屋里沉默了一下。
然后是三大妈的声音:“解放?这么晚了,啥事儿啊?”
“我找我爸有点事,挺急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闫埠贵探出个脑袋,一脸警惕。
“大半夜的不睡觉,又琢磨什么幺蛾子?”
闫解放嘿嘿一笑,挤了进去。
“爸,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三大妈披着衣服也坐起来了,看着自家儿子这神神秘秘的样子。
“先进来说,别在门口嚷嚷。”
闫埠贵没好气地挪了挪身子,给闫解放腾了个小马扎的位置。
“说吧,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闫解放赶紧摆手。
“不是不是,爸,是关于发家致富的大事!”
他特意加重了“发家致富”西个字。
果然,闫埠贵耳朵动了动。
“发家致富?你能有什么路子?”
他上下打量着闫解放,眼神里满是怀疑。
“爸,您知道咱这边有个砖窑厂吗?”
闫埠贵“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对这事儿印象不深,只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不靠谱。
“那砖窑厂,我看准了,绝对能赚钱!”
闫解放语气坚定。
“这次我不是跟您开玩笑,我是真想把这事儿干起来。”
“干起来?拿什么干?嘴皮子一碰就出砖头了?”
闫埠贵撇撇嘴,显然不信。
“爸,我这阵子一首在琢磨,也跑了不少地方。销路都基本摸清了。”
闫解放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到了正题。
“现在就差一笔启动资金。我想跟您……借二百块钱。”
“多少?!”
闫埠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
“二百?!”
三大妈也吃了一惊,二百块,那可不是小数目。
“闫解放,你是不是没睡醒?还是觉得你爹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闫埠贵气得吹胡子瞪眼。
“二百块!你知道二百块能买多少斤棒子面吗?够咱们家吃多久?”
“爸,您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闫解放硬着头皮,脸上努力挤出笑容。
“这钱,我不是白借。算利息!”
“利息?”
“对,利息!两个月,我还您二百二十块!”
闫解放伸出两个手指头。
“十个点的利息!两个月!”
这话一出,闫埠贵明显愣住了。
他脑子里的算盘珠子瞬间开始噼里啪啦地响。
这利息……可真不低啊。
比那些放高利贷的都狠。
可风险呢?
这小子要是赔了呢?
“解放,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大妈也有些担心,这利息高得吓人,但万一……
“二百块,要是打水漂了,你拿什么还?”
闫埠贵盯着闫解放,目光锐利。
“爸,您放心。这砖窑厂的生意,我心里有数。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砖头根本不愁卖。”
闫解放试图解释。
“再说了,就算,我是说就算,万一有点波折,我闫解放难道还能赖您老的账不成?”
“我给您打欠条!”
闫埠贵沉吟起来。
十个点的利息,确实。
他这辈子,除了算计粮票布票,就是琢磨怎么多攒点家底。
二百块,投出去,两个月就能变成二百二。
这买卖……听着确实划算。
可是,风险也大啊。
他这个儿子,吊儿郎当惯了,真能担起这么大的事?
“爸,您想想,这钱放在家里,它也不会下崽儿。”
闫解放继续劝说。
“您借给我,不仅能帮我一把,您自己也能多二十块钱零花。这二十块,够买多少好东西了?”
闫埠贵喉结动了动。
二十块,确实不少。
他看了一眼三大妈,三大妈也是一脸犹豫。
这事儿,风险大,利润也大。
“解放,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闫埠贵语气稍微软了些。
“爸,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敢开这个口吗?”
闫解放拍着胸脯。
“而且,爸,我还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明天,我想去一趟左家庄那边,招几个干活的人。人生地不熟的,我想请您跟我一块儿去。”
闫解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爹。
“您老经验丰富,能帮我掌掌眼。而且,您跟我去,我也踏实。”
“再说了,您跟我去,一天我给您算工钱,管两顿饭!”
闫埠贵一听,眉头挑了挑。
还有工钱?还管饭?
这小子,倒是会算计。
让他跟着去,一来是给自己当参谋。
二来,恐怕也是想让他亲眼看看,让他安心。
闫埠贵心里的小九九又开始盘算。
去一趟,有吃有喝,还有钱拿。
顺便还能看看这小子到底在鼓捣什么。
如果真像他说得那么好,那这二百块……也不是不能借。
“你说的那个砖窑厂,真的那么赚钱?”
闫埠贵还是有些不放心。
“爸,这么跟您说吧。现在政策好了,到处都在盖房子,修路。砖头是什么?那就是硬通货!”
闫解放越说越起劲。
“咱们烧出来的砖,只要质量过关,根本不愁卖。那钱,哗哗地就来了。”
他比划着,仿佛己经看到了成堆的钞票。
闫埠贵看着儿子这副打了鸡血的样子,也有些动摇了。
“两个月,二百二,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闫埠贵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行!爸!就这么说定了!我给您打欠条!”
闫解放喜得差点跳起来。
三大妈在一旁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爸,解放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帮他一把。咱家解放,也是想干出点名堂来。”
闫埠贵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到时候你还不上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嘴上说得狠,但心里其实己经开始盘算那二十块利息怎么花了。
“放心吧爸!保证没问题!”
闫解放兴冲冲地找来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张欠条,吹了吹墨迹,递给了闫埠贵。
闫埠贵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然后,他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铁盒子。
打开铁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还有一些粮票布票。
他数了又数,抽出二十张大团结。
每一张都捻了又捻,仿佛能捻出油水来。
闫解放看得眼巴巴的,心里却乐开了花。
终于,闫埠贵把钱递给了闫解放。
“拿去。省着点花。这可是我的养老钱。”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舍。
“谢谢爸!”
闫解放接过钱,感觉沉甸甸的。
这不仅仅是二百块钱,更是他爹的一份信任。
“行了行了,赶紧滚回去睡觉。大半夜的,折腾死人了。”
闫埠贵摆摆手,重新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一会儿是钞票,一会儿又是闫解放兴奋的脸。
这小子,能成吗?
他心里也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