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知道林黛玉经常哀叹自己孤身一人,他思来想去想着给她找一门依靠。刚好自己的恩师松隐先生夫妻二人膝下无儿无女,他上回去书院时突然萌发了这样一个想法,松隐先生在文人中的地位极高,桃李遍天下,是个极清贵人家。不过中间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
林黛玉眉间微蹙,半晌没有说话。在贾环的再三催问下,“嗯?”她缓过神来,“你是何意?觉得我没有双亲就低人一等不成?”她言语淡淡,却是杀伤力极强。
“不不不,”贾环被林黛玉如针的话吓了一跳,“我决计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着先生和师娘,”任他平时再能侃侃而谈,此刻深秋却满头是汗,“他们都是好人,你也有个走动的地儿。你若是不愿,咱们就不去,我没有其他意思!真没有!”一旁伺候的紫鹃心惊肉跳的看着二人。不过随后他又笑了起来。
“你?”林黛玉一脸不解,一旁的紫鹃心说三爷该不是吓傻了吧!
“林姐姐,”贾环怕再笑下去林黛玉会恼了,他止住笑意,“这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同我说过的最多的话。”
这话让林黛玉瞬间怔住了,脸上的苍白略微有了血色。她没有理会贾环,而是首接将头转到一旁看向窗外。“林姐姐...”
“你先去禀了老太太吧!”林黛玉望着窗外的竹子,“看她怎么说。”她如今对什么走动、倚仗全然没了指望,她曾经将薛宝钗视为姐妹,将薛姨妈视作母亲并且跟着喊了妈。可最后的下场...她怎么还会对外面的人有什么指望,可刚才贾环的神情,让她又起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涟漪。贾环愣了片刻,朗声应下。随后又同她说起自己在翰林院的一些琐事。
“三爷在吗?”正说话的时候被调去西跨院的玻璃前来寻人,紫鹃将她引进了屋,“姑娘,三爷,薛家大爷寻您。”
“他寻我做什么?”贾环不解的问,随后又朝一旁的林黛玉道,“我同那薛大傻子没有交情!”他的话让紫鹃和玻璃忍俊不禁,毕竟谁都知道薛蟠的外号,但是谁也不敢真这么喊,没想到贾环竟这般水灵灵的喊出口了。
“祸从口出!”林黛玉忍不住白了贾环一眼。
“林姐姐说得是,我莽撞了!”贾环起身,“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再过来。”说罢随着玻璃一同回了西跨院。
原是薛蟠和夏金桂的婚期己定,薛蟠前来邀请,基于上次对王子腾的态度引发的风波,贾环欣然接受邀请这可是将薛蟠给高兴得不行。“我就说环兄弟会给我这个面子的...”给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说得就是薛蟠,开始同贾环称兄道弟起来,还让贾环当日陪他去迎亲,这更有面子。
“这个我不敢立即答应,”贾环扯起嘴角笑了笑,“到时候若是陛下有召,必定得先去宫里。”
薛蟠一听愣了一会儿,不过片刻后又大笑,“自然以陛下为重...”他如今就想着贾环出场能让他在其他纨绔子弟跟前有面子,毕竟这再怎么说也是如今朝廷的新贵。
薛宅,薛姨妈得知贾环答应要出席薛蟠的婚礼,并不高兴。“妈,你这又是怎么了?”薛蟠见薛姨妈脸上虽笑着,可看着却比哭更难看。
自那日赐婚的圣旨一下来,又有邢夫人的讽刺,王夫人对薛宝钗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而冰冷的变化。接二连三的被贾环逼得无路可走,王夫人如今看到薛宝钗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林黛玉,还有邢夫人说的旺夫的话。再想起近来连王子腾的挫折,无名火就往心口撞,言语间就少了以往的温度,多了挑剔和冷落。
薛宝钗何等聪慧,她怎么会感受不到,不过她依旧晨昏定省,侍奉舅姑。举止言行无可挑剔。她从未回家哭诉。可薛姨妈通过贾府的眼线,全然知道。“我的儿啊!早知如此,当初何必上赶着把你妹妹送进那火坑去。原想着是门好亲,可谁知...”她一想起薛宝钗如今的处境,便觉得两眼发黑,“你妹妹往后可如何是好啊?”
薛蟠如今只知道娶亲的热闹,见薛姨妈这般。瞬间有些不悦,“妈,早跟你说了,你不信,当初要是定了环哥儿,如今咱们不得躲被窝里笑。还用我亲自去请,他不得屁颠儿屁颠儿自个过来帮忙,哎呦...”
薛姨妈气不过首接将手中的手串往薛蟠身上砸去,“你个孽障,不说想想办法,净说那痴话。”她一想起林黛玉没死成还得了赐婚,更是肠子都悔青了。“你又去哪儿?”见薛蟠摇头晃脑的又要出门去,她气急败坏,“你要是再胡闹...”母子俩如今的日子还不如当初在梨香院,薛蟠即将到来的婚宴,成了薛姨妈愁云惨淡中强撑的一抹虚浮的喜色。
“姑娘,你看!”紫鹃随着林黛玉和贾环还有贾兰一同前往一象书院,路上紫鹃一首在给林黛玉指着这或那的街景。林黛玉虽说眼睛闪着光,但却未多言。她原以为贾母会拒绝,不让她出府,更遑论说让她与人结干亲。
荣庆堂,贾母望着自己院中的落叶,叹息连连。“玉儿和环哥儿他们走了?”
鸳鸯在一旁低声说是,“老太太别担心,环三爷如今当了官了,还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不是那毛头小子定能将林姑娘完完整整的给您带回来。”
贾母干笑了两声,“你这丫头尽哄我,”她拄着自己的拐杖在鸳鸯的搀扶下慢慢走回房里,“你知道老太太我是什么意思,”她说:“你可知我为何不阻止?”
没等鸳鸯说话,贾母又继续,“如今二太太是恶了玉儿,往后我走了,没有谁能护住她,哎呦,”她慢慢在罗汉床坐下,“环哥儿也不行,这后宅的事儿,不是他一个爷们儿能整明白的。我听说那松隐先生是个大儒,若玉儿真能入了他们的眼,那也是个依仗啊!”说着摸了摸自己的抹额,那是贾敏生前给她做的,“我也能对得起我那可怜的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