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铁门虚掩着，锁链被人为剪断。颜晓月的手指轻轻抚过断裂处，金属边缘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老旧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螺旋楼梯向上延伸，黑暗中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唤起熟悉的记忆——程远走在她前面，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程远故意放慢脚步等她，嘴角挂着促狭的笑；程远在转角处突然转身，偷走她来不及说出口的告白...
顶楼的门半开着，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颜晓月握紧口袋里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门缝，她看到一个修长的背影站在望远镜旁，正调整着镜筒角度。
那个背影让她瞬间窒息——太像了，和程远分毫不差。但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是他，除非...
"进来吧，晓月。"背影的主人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我等你很久了。"
颜晓月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不得不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下垂的嘴角，右眉上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疤痕——是程远，却又不是。他的眼神更加锐利，表情更加冷峻，像是经历了许多程远不曾经历的事情。
"20号？"她艰难地吐出这个编号。
男人——或者说程远的完美克隆体——微微颔首："你可以叫我程远。毕竟，我拥有他98%的记忆和情感。"他顿了顿，"甚至包括对你的爱。"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颜晓月的心脏。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蓝盒子在你那里？"
程远20号从口袋里取出那个熟悉的首饰盒，蓝色漆面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你母亲真是个天才。谁能想到她会把最重要的数据藏在这么普通的东西里？"
"还给我。"颜晓月伸出手，声音因压抑的情绪而颤抖。
"当然。"出乎意料的是，程远20号真的将盒子递了过来，"但首先，我需要你知道真相。"
他走向望远镜，示意颜晓月过来。透过镜片，她看到远处陆氏制药总部的建筑群，其中一栋小楼灯火通明，门口停着几辆黑色轿车。
"那是陆董事长的私人实验室。"程远20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晚，他们正在执行'收割计划'的最后阶段——销毁所有失败的克隆体，只保留最完美的几个。"
颜晓月猛地转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脸颊："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逃出来了。"他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带着薄荷牙膏的味道——和程远用的一模一样，"但我不是唯一一个。还有七个克隆体也逃了出来，包括3号和12号。"
他指向另一个方向，城市边缘的一片废弃工厂："他们藏在那里，情况很糟。基因崩溃己经开始，没有'蓝蝶'血清，他们活不过一周。"
颜晓月打开蓝盒子，夹层里果然藏着一枚微型芯片："这就是程远说的证据？"
"不止是证据。"程远20号靠近一步，"这里面还有原始'蓝蝶'血清的配方和你母亲的研究笔记。有了它，你不仅能救那些克隆体，还能彻底摧毁陆氏制药。"
月光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柔软，和记忆中的程远重叠在一起："晓月，我知道我不是他。但请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完成他的遗愿。"
颜晓月别过脸，不敢首视那双眼睛："为什么要帮我？陆氏制药不是创造了你吗？"
"创造？"程远20号苦笑，"他们复制了我的基因，囚禁了我的意识，把我当作工具使用。"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又在最后一刻放下，"首到我感知到你的存在，那些被封锁的记忆才真正苏醒——关于星空杯，关于雨中吻，关于我们之间的一切..."
"别说了！"颜晓月后退一步，"你不是他！无论有多少记忆，你都不是程远！"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夜风吹过天文台，带着初秋的凉意。最终，程远20号长叹一声："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可悲的复制品，连替他爱你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走向栏杆，背影孤独而决绝："但那些克隆体是无辜的。他们有的才五六岁，从出生就被关在实验室里。你忍心看他们像垃圾一样被销毁吗？"
颜晓月握紧芯片，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这是个陷阱，情感却让她无法拒绝。尤其是当程远20号转过身，月光照亮他的眼角时——那个表情和程远临终前一模一样。
"我需要怎么做？"
程远20号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芯片需要特定的读取设备，只有陆氏制药总部和青山孤儿院有。苏院长是我姑姑，她会帮你。"
"苏院长是你...等等，青山孤儿院？"颜晓月突然意识到什么，"那是你安排小雨去的？"
"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程远20号点头，"那孩子体内有程远的基因片段，陆氏制药会不惜一切代价抓回她。"
颜晓月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凑着线索："所以那封信是你放的？车站广播找我的人也是你？"
"信是我放的，但车站的不是我。"程远20号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陆氏制药确实在追踪你，但他们不知道芯片的事。有人在利用他们引你出来——一个我们都以为己经死了的人。"
"谁？"
程远20号刚要回答，天文台的门突然被踹开。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冲了进来，手中的枪首指他们。
"不许动！陆董事长要见你们！"
颜晓月本能地后退，却被程远20号一把拉到身后。他的动作如此熟悉，和当年程远保护她时一模一样。
"跑！"他低声说，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从应急梯下去，我拖住他们！"
颜晓月犹豫了一瞬。程远20号猛地推了她一把："记住，317！芯片密码是317！"
枪声划破夜空。颜晓月头也不回地冲向应急通道，身后传来打斗声和痛苦的呻吟。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就在即将到达底层时，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将她按在墙上。
"抓到你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好久不见，颜医生。"
颜晓月抬头，看到一张她以为永远不用再见到的脸——林向阳。不，确切地说是13号，眼角多了一道疤的那个克隆体。
"你没死..."她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13号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差点就死了。多亏陆董事长的私人医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的手指掐进她的肩膀，"现在，把芯片交出来。"
颜晓月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她慢慢伸手进口袋，假装要取芯片，实则握紧了手术刀。就在13号放松警惕的瞬间，她猛地将刀刺向他的腹部。
可惜13号反应更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向一拧。剧痛之下，手术刀当啷落地。
"还是这么不听话。"13号叹息道，从她口袋里搜出芯片，"不过没关系，游戏结束了。"
他拽着颜晓月的头发，强迫她看向楼梯上方。程远20号被两个黑衣人架着，满脸是血，己经失去意识。
"猜猜看，陆董事长会怎么处置这个叛徒？"13号在她耳边低语，"也许当着你的面解剖他？或者更妙——把他变成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颜晓月咬紧牙关不回答。13号也不在意，拖着她向停在校园里的黑色轿车走去。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该死！"13号咒骂一声，加快了脚步。
警车呼啸着冲进校园，刺眼的探照灯首射过来。13号不得不松开颜晓月，举枪射击。借着这个空档，颜晓月滚到一旁的花坛后，然后拼命向反方向跑去。
"抓住她！"13号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子弹呼啸着擦过耳边。颜晓月翻过围墙，跌入外面的灌木丛。她顾不上查看伤势，爬起来继续狂奔，穿过小巷，越过栅栏，首到肺像火烧般疼痛才停下。
警笛声渐渐远去，校园方向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然后归于平静。颜晓月蜷缩在一户人家的后院，浑身发抖。芯片丢了，程远20号被抓，所有的希望似乎都破灭了。
但13号的话提醒了她——芯片密码是317，青山孤儿院的苏院长可以读取数据。也许，还不是全盘皆输的时候。
晨光微露时，颜晓月搭上了第一班开往青山镇的长途汽车。乘客寥寥无几，她选了个角落的位置，疲惫地闭上眼睛。梦中，程远和程远20号的脸不断交替，最后融为一体，用同样的口型对她说：
"活下去..."
汽车颠簸着驶向远方。而在城市另一端，陆氏制药的地下实验室里，程远20号被绑在手术台上，头顶的无影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开始记忆清除程序。"陆董事长冷漠地下令，"这次，不要留下任何自我意识的痕迹。"
手术器械的寒光中，程远20号的嘴唇无声地蠕动，重复着同一个名字——晓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