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阳站在档案室昏黄的灯光下,手指抚过那本泛黄的案件记录。1999年9月15日的现场照片边缘己经卷曲,但父亲程远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依然刺痛着他的眼睛。他突然注意到照片右下角有个模糊的白色反光——像是有人穿着浅色衣服站在镜头外。
"这是原始照片吗?"程阳的声音在空荡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干涩。管理员老张推了推老花镜:"当年技术科做过裁剪,听说原片里还有半个身影......"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从抽屉深处抽出一张被对折过的相纸,"你姑姑临终前让我转交的。"
照片展开的瞬间,程阳的呼吸停滞了。在画面最右侧,五岁的小程曦穿着白色连衣裙,手里攥着个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正茫然地望着父亲倒下的方向。她的裙摆上溅着几滴暗红,像极了凋落的木棉花。
法医实验室里,资深检验师林老用镊子夹起照片仔细端详:"这些污渍确实是血液,但奇怪的是......"他调出当年的尸检报告,"程远的出血量不可能飞溅到这个距离。"
程阳连夜翻出姑姑的日记本。在案发后第三天的记录里,有几行被反复描黑的字迹:"他们说爸爸的血不可能沾到我裙子上,可那些红点明明就是那天......后面跟着五个被橡皮擦破的纸洞,像是硬生生抹去了什么关键信息。
清晨的殡仪馆冷得刺骨。程阳看着工作人员拉开程曦的遗体冷藏柜,突然注意到姑姑右手紧握成拳。法医轻轻掰开僵硬的手指——掌心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警徽,边缘处还粘着干涸的奶油渍。
"这不可能......"老法医的手开始发抖,"遗体入殓前我亲自做过检查,当时手里绝对没有......"
程阳带着警徽来到当年的事发现场。老城区改造后,这里变成了儿童公园。他坐在长椅上着那枚警徽,突然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跑过来:"叔叔,你的徽章在哭。"她指着警徽表面渗出的水珠,而程阳分明看见她裙摆上沾着淡红色的冰淇淋渍。
公园管理员过来领走孩子时,程阳瞥见他胸牌上的名字——和当年现场第一个报警的便利店店员一模一样。"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程阳状似随意地问。老人笑了笑:"二十五年啦,那会儿这里还是条老巷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变色,盯着程阳的警号看了许久,"432?那天那个警察也是这个编号......"
程阳回到警局调取当年的报案记录,发现原始录音带不翼而飞。电子档案里,报警人的声音有明显剪辑痕迹,而在背景杂音中,隐约能听见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快起来!"
技术科的小王熬夜分析音频后,顶着黑眼圈来找程阳:"最奇怪的不是哭声,而是这个——"他放大了一段波形图,"在爆炸声响起前0.3秒,录音里己经有人喊了句'小心',声纹比对显示......"小王吞了吞口水,"和你的声纹相似度98%。"
程阳翻开姑姑的相册,找到她五岁生日那天的照片。小程曦坐在程远肩头,手里举着的冰淇淋和案发当天一模一样。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小字:"玥玥最爱草莓味,可惜化得太快。"而法医报告明确记载,程远胃里残留物检测出了草莓冰淇淋成分。
雨夜的值班室里,程阳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朦胧中听见有人轻声哼着《小星星》,睁开眼看见监控屏幕闪过一个画面:1999年的老档案架前,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踮脚去够最上层的案卷。等他冲到档案室,只闻到淡淡的草莓甜香,而程远案的卷宗不知被谁摊开在桌上,现场照片旁多了个黏糊糊的小手印。
第二天清晨,保洁阿姨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个融化变形的冰淇淋盒。包装纸上的生产日期赫然印着:1999年9月15日。食品安全科的人赶来时,盒子里的残渣还在冒着丝丝寒气。
程阳站在局长办公室,看着老局长颤抖的手抚过那个冰淇淋盒。"这牌子早就停产了......"老人摘下眼镜擦了擦,"那天我赶到现场时,小程曦手里就拿着这个。她想喂爸爸吃最后一口,可是......"老局长的声音哽住了,"可是法医说程远己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
解剖室里,林老将最新检验报告递给程阳:"警徽上的奶油渍和照片裙摆的血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他指着数据栏里惊人的相似系数,"这些物质里同时含有你和程曦的基因标记,就像是......"老法医斟酌着用词,"像是两个人的血液在某种极端条件下产生了融合。"
程阳回到老宅阁楼,在程曦的遗物箱最底层发现本被烧过的日记。焦黑的纸页间,有段话依稀可辨:"他们都说我记错了,说爸爸不可能陪我吃冰淇淋。可是如果那天牵我手的不是爸爸,为什么他警徽上的编号和爸爸的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程阳看见玻璃上反射出两个重叠的身影:穿警服的男人正弯腰给小女孩擦裙子,而他制服的编号在闪电照耀下清晰可见——正是程阳现在的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