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三日未歇,西皇子府柴房的霉味愈发刺鼻。温明珰蜷缩在草堆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听着门外侍卫渐弱的脚步声。三更梆子响过,墙根处突然传来砖石挪动的声响,一抹黑影如鬼魅般潜入。
“是你?”温明珰瞳孔骤缩,看着赤色面纱下熟悉的眉眼,“你不是在醉仙阁……”
女子将一包干粮甩在地上,鎏金护甲映着月光:“再不走,霍川的羽麟卫就要来拿你项上人头了。”她手腕轻抖,锁链应声而断,“陛下要借你的命做局,西皇子也不会留活口,倒是我,还缺个得力帮手。”
温明珰揉着淤青的手腕起身,盯着对方腰间银铃冷笑:“烟雨门何时成了我的救命稻草?”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犬吠。女子拽着她翻出密道,临走前掷出一枚火折——柴房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惊得王府侍卫高喊:“走水了!”
与此同时,王府书房内,苏逸风望着冲天火光,将烧焦的密信残片碾成粉末。柳如芸握紧怀中的小念棠,低声道:“定是有人里应外合。”“随她去。”苏逸风眼中闪过寒芒,“温明珰若投向皇帝,倒省了我们动手。”
而在皇宫偏殿,霍川看着跪在阶下的赤色面纱女子,手中茶盏重重砸在地上:“谁准你私自救人?”女子摘下染血的面纱,露出与云舒七分相似的面容:“将军别忘了,温明珰知道太多陛下的秘密。”她凑近霍川耳畔,“她虽然没了孩子,但留着还有别的用处。”
霍川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沈清欢,别以为你是沈清梧的妹妹,就能肆意妄为!”话音未落,太监总管匆匆来报:“陛下召见,北疆急报——镇北侯己亲率五万铁骑南下!”
沈清欢趁机挣脱,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雨夹雪,温明珰裹着偷来的披风,望着皇宫方向,将那枚“羽”字铜哨狠狠咬进掌心。血珠顺着嘴角滴落,她低声呢喃:“苏逸风,柳如芸……我们的账,该好好清算了。”
此时,烟雨门一处隐秘据点内,沈清梧正为武承霄包扎伤口。裴铭将一碗草药重重放在桌上,怒道:“皇帝这是要赶尽杀绝!若不是门主……”“噤声。”沈清梧打断他,指尖抚过武承霄后背狰狞的鞭痕,“羽麟卫的审讯手段愈发狠辣,这些伤口怕是会落下病根。”
武承霄猛地抓住沈清梧的手腕,咳着血沫道:“柳姑娘她……”“她在京城很安全。”沈清梧抽出银针扎入他几处大穴,“但镇北侯擅自南下,必中皇帝圈套。”她转向裴铭,“你即刻动身,务必在雁门关拦住柳云舟。”
裴铭刚要领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暗卫浑身浴血闯入:“不好了!温明珰被救走,动手的……是沈清欢姑娘!”沈清梧手中银针应声而断,鎏金面具下的眼神冷若冰霜:“果然是她。传令下去,烟雨门全员戒备——沈清欢既己背叛,就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京城郊外的竹园里,竹叶在寒风中沙沙作响。温明珰蜷缩在竹屋角落,看着沈清欢往火塘里添了把柴。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将恨意照得愈发清晰。
“为什么救我?”温明珰哑着嗓子开口,“别说是为了让我当棋子。”沈清欢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枚晶莹剔透的玉坠:“因为你和我,都恨透了那些人。”她将玉坠抛给温明珰,“这是温相生前藏在秘库里的东西,据说能要了皇帝的命。”
温明珰攥住玉坠,尖锐的棱角刺痛掌心:“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独吞这份功劳?”沈清欢站起身,腰间银铃轻响:“杀了我,你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她掀开竹帘,外面不知何时来了一队黑衣死士,“好好休息,等雨停了,我们该去会会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了。”
竹屋门重新关上,温明珰望着玉坠上的龙纹,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竹园外,乌云压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与此同时,北疆的风雪愈发肆虐,镇北侯柳云舟勒住缰绳,任由雪花扑打在铁甲上。五万铁骑在雁门关外列阵,军旗上的“柳”字被狂风撕得猎猎作响。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却见其瞬间在掌心融化,宛如他心中逐渐冷却的希望。
“将军,裴大人快马加鞭赶来,说有急事相告!”亲卫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柳云舟转身,看到裴铭浑身是雪,从马上跌落:“镇北侯不可南下!这是沈门主的密信!”
撕开蜡封,“羽麟卫设伏”西个朱砂字刺入眼底。柳云舟攥紧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远处,斥候策马而来:“报!玉门关外羽麟卫增至十万,正朝我镇北军杀来!”
“传令下去,全军原地休整,构建防御工事!”柳云舟的声音盖过风雪,“裴铭,你即刻返回烟雨门,告诉沈清梧,柳某虽感激她救命之恩,但温家害我妹妹险些丧命,皇帝又三番五次欲除我镇北军……”他拔出长剑,剑身映出他通红的眼眶,“这一战,我镇北军不退半步!”
风雪中,柳云舟望着南方,想起柳如芸临别的眼神。他轻抚胸前贴身存放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们兄妹的信物。“念棠,等舅舅打退了敌人,就带你去草原看星星。”他低声呢喃,随后猛地挥剑,“全军听令!杀退羽麟卫,杀回京城!”
号角声穿透云霄,镇北军将士们举起手中兵器,怒吼声响彻雪原。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苏逸风收到飞鸽传书,望着“柳云舟拒撤”的字迹,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琉璃坠子。一场关乎天下命运的决战,己然拉开序幕。
夜色深沉,大相国寺的晨钟提前敲响。柳如芸裹着斗篷穿过香雾缭绕的庭院,佛堂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霍川背对着她伫立在佛像前,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你果然敢来。”柳如芸摘下兜帽,指尖按在腰间短刃上,“温明珰被救,镇北军危在旦夕,都是你和皇帝的手笔。”
霍川缓缓转身,烛光照亮他眼中的阴鸷:“柳姑娘这是在兴师问罪?别忘了,你夫君苏逸风,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逼近两步,“镇北侯执意南下,那是他自寻死路。”
柳如芸冷笑,从袖中掏出一枚染血的玉佩——正是温相生前之物:“温明珰手中还有能要皇帝命的东西,你就不怕她狗急跳墙?”玉佩落在蒲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有办法让她永远闭嘴,但你要保证,放镇北军一条生路。”
霍川盯着玉佩,喉结动了动。佛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柳如芸迅速后退:“三日后酉时,城西破庙。若你敢耍花样……”她的目光扫过佛像,“佛祖可都看着呢。”
待柳如芸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霍川弯腰拾起玉佩,着上面的暗纹。角落的阴影中,沈清欢缓缓走出,赤色面纱下笑意森然:“看来,我们的柳姑娘比想象中更沉得住气。”霍川将玉佩收入怀中,望着摇曳的烛火,低声道:“告诉温明珰,计划提前。”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经幡猎猎作响。佛像慈悲的面容下,一场新的博弈,正在黑暗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