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宜城城墙时，京城己悄然入春。御花园的玉兰初绽，苏逸风却无心赏景，案头堆积的军报皆指向同一隐患——离国在边境频繁调兵，似在筹备一场大战。正当他捏着密报皱眉时，殿外传来暗卫急促的脚步声：“陛下！幽冥阁阁主求见！”
鎏金殿门缓缓推开，一道黑衣身影裹挟着冷意踏入。阁主摘下蒙脸黑巾，右眼角的疤痕在晨光中狰狞如旧，苏逸风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这张脸，曾是他儿时最信赖的面容，如今却成了朝堂忌惮的存在。
“皇叔当真好大的胆子。”苏逸风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暗卫两次死在你剑下，如今竟敢只身入宫？”阁主冷笑一声，甩出染血的令牌，上面“离国密探”西字刺得人眼疼：“若不是我，陛下的暗卫早成了离国的刀下鬼。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太皇太后与离国设的局！”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苏逸风盯着令牌上未干的血迹，想起沈清瑶箫声里暗藏的密语，以及淑妃对木城异常的熟悉。“你如何证明？”他起身逼近，龙袍下摆扫过满地奏折，“还有，为何柳如烟拼死带回的密信，恰好在你手中？”
阁主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箭伤赫然在目：“这是三日前在离国营地受的伤。”他掏出一卷泛黄的图纸扔在案上，“太皇太后与离国约定，待镇北侯离京，便里应外合攻破雁门关。而沈清瑶...”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珠帘晃动声——淑妃手持碧玉箫盈盈而入。
“陛下，臣妾听闻皇叔归来，特来吹奏一曲接风。”沈清瑶笑意温柔，手腕上的莲花纹银镯随着动作轻响。阁主目光如电扫过她的配饰，沈清瑶却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皇叔莫要误会，臣妾虽曾在木城长大，却与离国毫无瓜葛。这莲花纹，不过是怀念故人罢了。”
苏逸风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想起丞相前日递上的北疆布防图，想起柳如芸昨夜咳血的帕子，想起镇北侯临走时说“定要为小石头讨回公道”的决绝。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淑妃暂回景仁宫，若无宣召不得外出。皇叔...”他转向阁主，目光复杂，“随朕去书房详谈。”
书房内，苏逸风屏退众人，只剩阁主与匆匆赶来的柳如芸。皇后的裙裾还沾着药渍，发间步摇随着急促的喘息轻晃。她望着阁主胸前未愈的伤口，声音发颤：“当年你执意离开，如今又冒死回来...究竟为何？”
阁主别过脸，喉结滚动：“先帝临终托孤，我曾发誓护你们母子周全。小皇孙...”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早该料到太皇太后的手段。”苏逸风将离国密探的令牌重重拍在桌上，烛火被震得摇晃：“皇叔可知，朕这些年为何容不下幽冥阁？江湖势力插手朝堂，本就是大忌！”
“若不插手，陛下以为还能坐稳皇位？”阁主冷笑，抓起案上图纸展开，北疆防线的薄弱处被朱砂圈得触目惊心，“离国二十万铁骑己压境，太皇太后余党在京城蠢蠢欲动，而镇北侯远在宜城...你当真以为，只靠丞相那几封奏折就能退敌？”
柳如芸突然抓住丈夫的衣袖：“陛下，阁主说得对。镇北侯虽己加固防线，但兵力分散。我们需要幽冥阁的暗卫传递情报。”她望向阁主的眼神里既有埋怨又有恳求，“看在先帝的份上，就信他这一次吧。”
苏逸风沉默良久，最终将腰间龙纹玉佩解下掷向阁主。玉佩撞在墙上发出脆响，却未碎裂：“这是你当年送给朕的生辰礼。明日起，幽冥阁归朕首管。但你若敢...”“若有二心，不必陛下动手。”阁主接住玉佩，转身时疤痕在阴影中扭曲，“我会用离国的血，祭奠小皇孙。”
更漏声从远处传来，柳如芸望着阁主离去的背影，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苏逸风想要伸手为她拭泪，却见她己转身走向门口：“陛下要忙的事还多，臣妾告退。”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重叠。这场关乎江山与人心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宜城，寒风依旧呼啸。镇北侯柳云舟站在城头，望着远处离国营地的篝火如繁星点点。副将匆匆赶来，手中捧着加急军报：“侯爷！离国调集了三万精锐骑兵，正向雁门关西侧的山谷集结！”
柳云舟展开地图，指尖重重按在标注“黑风峡”的位置。那里地势险峻，若被敌军占领，宜城防线将岌岌可危。“传令下去，让三营将士连夜加固黑风峡的拒马桩，再派斥候密切监视敌军动向。”他的声音混着风雪，冷得如同淬了冰，“另外，给京城送信，就说北疆急需粮草和箭矢。”
回到侯府，武明玥正守在念安的床前。孩子发着高热，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含糊地喊着“爹爹”。柳云舟伸手试了试儿子的额头，心如刀绞。“我己派人去请随军大夫，很快就到。”武明玥握住丈夫的手，目光坚定，“你放心去忙，家里有我。”
柳云舟俯身亲吻妻子的额头，转身欲走时，却被武明玥叫住。她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压低声音道：“这是暗卫从京城传来的，说是太皇太后的余党仍在活动，淑妃娘娘也被陛下禁足了...”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斥候紧急回营。
“侯爷！离国军队有异动！”斥候翻身下马，气喘吁吁，“他们...他们开始往山谷运送攻城器械了！”柳云舟握紧腰间佩剑，望着北疆的漫天风雪。他知道，离国的攻势即将展开，而他作为镇北侯，绝不能让敌军踏入宜城半步，更不能辜负小皇孙未竟的冤屈。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就在此时，大片大片的雪花突然自苍穹倾泻而下。鹅毛般的雪絮轻盈地掠过城墙垛口，落在柳云舟披甲的肩头，也沾染上武明玥鬓边未褪的霜色。念安烧得滚烫的小手突然伸出，在空中虚抓着飘雪，发出含糊的笑声。
武明玥将孩子裹紧狐裘，指尖轻轻接住一片雪花：“你看，这场雪...倒像是老天爷在给我们壮行。”她抬眼望向丈夫，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等击退敌军，我们带着念安去看冰灯，就像你出征前许诺的那样。”
柳云舟喉间发紧，伸手拂去她发间落雪。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却不及此刻掌心的温度灼人。他俯身，在纷飞的雪幕中轻轻吻住妻子的额头，远处军营的号角声混着风雪传来，与两人交叠的呼吸声融为一体。这北疆的雪，既是离国进犯的预兆，却也成了乱世中，一对夫妻最温柔的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