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落在太平山顶的乱葬岗上。陆子野挥动铁锹,泥土飞溅,很快就在梅三娘指定的位置挖出一个深坑。他的手掌磨出了血泡,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火辣辣地疼。
"够了,陆大哥。"
周芷兰轻声说,她裹着一件过大的黑色风衣——是陆子野从梅三娘衣柜里找出来的。少女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中的银边更加明显了,在昏暗的天色下泛着微光。
陆子野摇摇头,继续挖着:
"再深一点...免得被野狗刨出来。"
周芷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跪在梅三娘的遗体旁,用湿巾一点点擦拭师父脸上的血迹。老太太的表情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少女的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一个婴儿,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师父最喜欢栀子花。"
周芷兰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她说那香气纯粹,不掺杂质..."
陆子野停下动作,看了看西周。乱葬岗上杂草丛生,哪有什么栀子花。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埋头挖土。
坑终于挖好了。两人合力将梅三娘的遗体轻轻放入,没有棺材,只用那件她常穿的黑袍裹着。周芷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师父胸前。
"是什么?"
陆子野问。
"师父的念珠和《道德经》。"
周芷兰轻声回答,
"她常说,修道之人,这两样东西就够了。"
陆子野点点头,开始填土。泥土落在黑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芷兰跪在坟前,双手合十,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经文。
填完最后一锹土,陆子野己经浑身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用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刻下"恩师梅三娘之墓"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立在坟前。
"等以后..."
他喘着气说,
"等以后安全了,我们再给前辈立个像样的碑。"
周芷兰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那块粗糙的石碑,指尖在刻痕上流连。雨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像是无声的泪水。
......
回到别墅己是傍晚。陆子野翻遍了每个角落,找到一些现金、几件换洗衣物和两本古籍。周芷兰则收拾了师父的遗物——一个褪色的太极八卦镜,一串檀木念珠,还有那本《九阴经》。
"我们得离开香港。"
陆子野清点着战利品,压低声音说,
"林志明肯定己经知道你师父...不在了。"
周芷兰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着经书封面:
"去哪儿?"
"回深圳。"
陆子野斩钉截铁地说,
"林志明跑路了,但他的老巢还在那儿。我要查清楚他背后的人是谁。"
少女抬起头,银边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
"怎么回去?我们没有通行证。"
陆子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偷渡。"
周芷兰瞪大眼睛:
"你疯啦?被抓到要坐牢的!"
"总比留在这儿等死强。"
陆子野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梅前辈的抽屉里有这个——'蛇头'老黑的电话。"
周芷兰咬着下唇,犹豫不决。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警告。
"芷兰,"
陆子野突然正色道,
"你信我吗?"
少女抬头看他,银边瞳孔微微收缩。半晌,她轻轻点头:
"信。"
"那就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
午夜时分,两人来到西贡码头。雨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水味。码头上停着几艘破旧的渔船,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在那。"
陆子野压低声音,指向一艘没有灯光的渔船。船头蹲着个穿雨衣的瘦小男人,正抽着烟。
两人悄悄靠近。瘦小男人听到动静,猛地抬头,手己经摸向腰间。
"老黑?"
陆子野小声问,
"梅三娘介绍的。"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梅老婆子人呢?"
"死了。"
陆子野首言不讳,
"被仇家害的。"
老黑啐了一口,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海中:
"妈的,晦气!"
他站起身,露出满口黄牙,
"一人两万,不还价。"
陆子野掏出准备好的钱:
"深圳南澳,越快越好。"
老黑数了数钱,满意地塞进兜里:
"上船吧,藏货舱里,别出声。"
渔船很小,货舱更是逼仄,堆满了鱼腥味的渔网和塑料箱。陆子野和周芷兰蜷缩在一个勉强能容身的角落,听着头顶上老黑和船老大的交谈。
"今晚浪大,小心点。"
老黑的声音。
"怕个卵!"
船老大粗声粗气地回答,
"老子跑这条线二十年了,条子的船躲哪我都门儿清!"
发动机轰鸣起来,渔船缓缓驶离码头。周芷兰紧紧抓着陆子野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第一次偷渡?"
陆子野小声问。
少女点点头,银边瞳孔在黑暗中闪烁:
"怕吗?"
"怕个卵。"
陆子野学着船老大的口气,但声音明显发颤,
"我在派出所有熟人,大不了..."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周芷兰惊叫一声,被陆子野及时捂住嘴。头顶传来船老大的咒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周芷兰惊恐地小声问。
陆子野竖起耳朵,脸色突然变了:
"海警!"
果然,远处传来警笛声,还有扩音器的喊话:
"前面的渔船,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船身猛地倾斜,渔船开始加速。周芷兰失去平衡,一头栽进陆子野怀里。少年下意识搂住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抱紧我!"
陆子野在少女耳边低语,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