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雪因无故旷课超过一周,予以开除学籍处理。"
布告栏前,同学们窃窃私语。林双雪默默收拾课桌,把课本一本本塞进布袋。这些书她保存得极好,每本都包了书皮,边角平整如新。
"双雪..."李梅红着眼眶帮她收拾,"你真不告诉罗东?"
"告诉他有什么用?"林双雪平静得可怕,"他能违抗他妈娶我吗?"
"可是..."
"没有可是。"林双雪拉紧布袋,"我明天就跟爸去广州打工。我妈说那边工厂多,赚钱容易。"
她最后看了一眼教室。黑板上还留着她昨天写的值日生名字,窗台上她养的那盆野菊花正在怒放。三个月前,她还是老师口中的骄傲,同学羡慕的对象;现在,她成了反面教材,连校门都不能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校工老张偷偷给她开了后门:"丫头,以后好好的。"
林双雪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再没回头。
家里气氛凝重。父亲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烟,母亲一边抹泪一边给她收拾行李——几件换洗衣服,一罐自家腌的咸菜,还有全家凑的三十块钱路费。
"到了那边听你爸的话,别乱跑。"母亲把一双新纳的布鞋塞进包袱,"厂里要是有夜校,记得报名..."
林双雪点点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弟弟妹妹躲在门后偷看,他们还不明白二姐为什么突然不去上学了。
"都怪我没用。"父亲突然用拳头捶地,这个沉默的庄稼汉第一次在儿女面前落泪,"要是咱家有钱..."
"爸!"林双雪跪下来抓住父亲的手,"是我自己不争气,不怪您。我发誓,一定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天没亮,父女俩就出发了。林双雪背着包袱走在田埂上,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路过村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罗东眼睛通红,显然一夜未眠。他颤抖着递过一个信封:"双雪,我对不起你...这是我攒的零花钱,还有..."
林双雪没接信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罗东,你知道我昨天去哪了吗?"
罗东茫然摇头。
"我去杀了我们的孩子。"她一字一句地说,看着罗东的脸色瞬间惨白,"因为你妈,因为你的懦弱,因为它生下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罗东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你...你说什么?"
"好好读书吧,大学生。"林双雪绕过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别让你妈失望。"
走出很远,她才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她抬手遮住眼睛,才发现自己己经泪流满面。
县城汽车站人声鼎沸。父亲去买票了,林双雪坐在长椅上发呆。突然,广播里响起熟悉的旋律——是《小花》的主题曲。她跟着轻轻哼唱,歌声引来旁边一个戴眼镜男孩的注意。
"你唱得真好听。"男孩腼腆地说,"是文工团的吗?"
林双雪摇摇头,没有搭话。男孩却不气馁:"我叫肖战,去广州上大学。你呢?"
"林双雪。"她迟疑了一下,"去...打工。"
"真的?你看起来像学生。"肖战惊讶地说,"我在中山大学读经济系,你要是想继续读书,广州有很多夜校..."
父亲回来了,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男孩。林双雪匆匆道别,跟着父亲挤上开往广州的长途汽车。透过脏兮兮的车窗,她看到肖战站在原地,朝她挥手告别。
汽车启动,熟悉的家乡景色缓缓后退。林双雪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在心里默念:再见了,我的少女时代。从今天起,我要像野草一样活着,再卑微也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