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妤坐上了回家的高铁,她出生在一个边陲小镇,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妈妈长期在外打工供她读书。关于妈妈的故事她听过很多,无非就是没有父亲的姑娘为了减轻孤母的负担早早辍学跟人外出打工,谁知却落入狼窝逼良为娼,再回来就大着肚子,然后生下了兰枝,也就是妤妤。外婆跟妈妈并没有因此苛待她,但穷乡僻壤的人并不善良,野种、…等各种肮脏的词汇伴随着妤妤的童年,莫名其妙丢失的文具,被画的乱七八糟的书籍以及放学路上朝自己扔来的石头,外婆在世尚有人庇佑,但操劳一生的老太太终究没有扛过妤妤的14岁。为了让妤妤继续学业,妈妈必须外出打工,好在己经住校,但寒暑假就变成了妤妤的噩梦。
妤妤跟妈妈一样都是个美女,她的美不算惊艳但足够令人心生妄念,美貌从来都是利器,没有力量加持的美貌如同徒手持刃。路边徘徊的中年男人,假意好心送食物的老头以及管不住自己男人的泼妇……
妤妤很多次都想给妈妈说寒暑假能不能去她打工的城市,但妈妈每次都摇头拒绝,她说自己所待的环境不适合妤妤,妤妤大概知道或许妈妈的处境更加艰难。
命运似乎对妤妤格外残忍,临近五一,天气异常炎热,头顶的吊扇忽忽的转个不停,但汗珠依然顺着发梢滑落,最后滴在洗得泛白的校服上。
妤妤抬起头就看到班主任拿着手机进了教室,朝她挥挥手说道:"兰枝出来一下。"妤妤起身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
西晒的阳光格外刺眼,操场上的老槐树在烈日的烘烤下耷拉着叶子,叶缘卷曲发黄,像被烤焦了一般。
"兰枝,你妈妈……"班主任望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瘦弱的女孩,陈旧泛白的校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除了上课,她大多数都如同现在这般低垂着眼角,她生得极白,一双杏眼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带着怯意,班主任在思考如何让接下来的话能让她不那么难受,但显然不可能。
"刚刚你妈妈的朋友打来电话说……说你妈妈不行了,现在正在……"班主任顿了顿,就看到妤妤骤然抬起头,那双总是低垂的杏眼此刻睁得极大,漆黑的瞳孔微微震颤着,苍白的唇瓣不受控制地轻颤,很快泛红的眼眶蓄满泪水,竭力睁大的双眼似乎想阻止泪水滑落,但无济于事。
"正在医院抢救。"班主任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老师给你买了车票,你收拾一下去看一下妈妈吧"
妤妤死死攥着衣角,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庞滚落,瘦弱的肩膀剧烈的抖动。
"谢…谢谢…您!"哽咽让声音如同撕碎一般,几乎听不清字句。
但妤妤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后事是花姐帮着料理的,很快妤妤带着妈妈的骨灰跟遗物回到小镇,说是遗物其实只是一部手机跟几件衣物,也算给妤妤留了一个念想。她把妈妈的骨灰埋在了屋后,很快妈妈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小镇,说什么的都有,但妤妤没有理会,她只想埋头读书。
很快大考结束,同时高中生涯也意味结束,同学们都相继离校,只等分数公布后填报志愿跟领取毕业证。
妤妤记得那是她回到家的第二个夜晚,窗外的狂风把门板吹得乌拉拉的响,如同野兽般横冲首撞,头顶的灯被吹得左摇右晃,妤妤缩进被窝里,死死攥着被角,窗外的树影张牙舞爪,不断的抽打着玻璃。
"啪嗒"一声头顶的灯光就熄灭了,妤妤刚想起身查看,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大风掀开了早就脆弱不堪的大门。门外的狂风裹挟着冷气首往房间里面钻,门板还在不停的拍打着墙壁,适应了黑暗的妤妤很快就发现家里多了异样的呼吸,她放在被窝里的手死死攥着防身的木棍,看着那个黑影一步一步的朝床边摸过来。
妤妤死死咬住下唇,那个黑影愈来愈近,甚至混着烟臭味的呼吸己经喷洒到妤妤的脸上。
"砰~"木棍与头骨碰撞的闷响在风声中炸开,妤妤只觉得虎口发麻,手臂还在无声的颤抖,很快那个黑影如同被抽走骨头一般,"扑通"一声轰然倒地,妤妤举着木棍靠近,男人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她的指尖突然就触到一片温热黏腻。
"啊——"
惊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她猛地缩回手,在睡衣上疯狂擦拭,血迹晕染成更大片的污渍。
"自己杀人了!"这个念头伴着血液的味道冲入她的脑海中,让她瞬间跌坐在地上,冷汗浸湿后背,耳边只剩下自己疯狂的心跳声,每一声都震得太阳穴发麻。
"我杀人了"这个念头刺破混沌,她盯着自己染血的掌心,十八年的人生一闪而过——被欺负,被辱骂,恐惧突然就裂开一条缝,满是不甘溢满胸腔,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的人生这样艰难。
她快速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拿着妈妈的手机冲了出去,她跑的太快,完全没有注意身后响起了微弱的呻吟。
妤妤一路狂奔,大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去了小镇的车站,蜷缩在女厕所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买了车票去了省城。她不敢用身份证登记住宿,妈妈留下的钱并不多,她在车站的候车室窝了几天,最后给花姐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