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铺子里的客人也渐渐少了。姜云晚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便开始麻利地收拾起来。
今日的生意格外好,不仅“雪中梅影”卖得俏,连带着其他的饮子也几乎售罄。
数着铜板和碎银子,姜云晚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锁好了铺子门,姜云晚提着空了大半的食盒,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邻里间的说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祥和。
推开自家院门,堂屋里静悄悄的。姜云晚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一眼便瞧见沈砚清房间的窗户还透着朦胧的烛光。
昏黄的烛光下,沈砚清正伏在书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按着书卷,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棉袍,身形略显单薄,烛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桌案上堆着高高的一摞书,旁边还散落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
姜云晚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软了软。
她轻咳了一声,沈砚清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晚娘,你回来了。”
“可不是回来了么,再不回来,某人怕是要修仙了。”姜云晚促狭地眨了眨眼,走了进去,顺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让晚风透进来些,“天天这么熬着,眼睛还要不要了?”
沈砚清被她说得有些窘迫,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再有两个月便是会试了,不敢松懈。”
“知道你用功,可也得注意身子不是?”姜云晚说着,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桌上的书卷,大多是些经史子集,还有一些策论时文。
她拿起一张他写过的策论,虽然看不太懂那些之乎者也,但那笔迹却是清隽有力,字字珠玑,透着一股子沉稳大气。
“我听我哥说,前几日学馆小考,夫子可是把你夸上了天,说你的文章立意新颖,见解独到,是所有学子里的头一份呢!”姜云晚笑眯眯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沈砚清闻言,耳根更红了几分,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轻声道:“夫子谬赞罢了,不过是些浅薄见解,当不得真。”
“哎呀,你就别谦虚了!”姜云晚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我可听说了,那日还有几位同窗不服气,当场与你辩论,结果都被你驳得哑口无言,最后还心服口服地向你请教呢!”
这事沈砚清倒没否认,只是淡淡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
那日的情形,确实如姜云晚所说,他凭借着扎实的学识和敏捷的思维,的确让几位平日里颇为自负的同窗刮目相看。
只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会试,他眉宇间又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
京都卧虎藏龙,各路才子云集,想要在那样的场合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他如今在的这个学院,可不是寻常的学馆,而是有名的清溪书院。
若不是冯县令看重他的才学,又恰好冯县令的岳丈与书院的一位山长有些交情,他连书院的门槛都摸不着。
想到这里,沈砚清的眼神暗了暗,就像被一层薄雾笼罩的月色,朦胧不清。
姜云晚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歪着头,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怎么了?是不是在书院里不开心啊?还是那些个酸秀才又排挤你了?哼,一群吃饱了撑的,嫉妒你长得比他们俊,学问比他们好!”
她想起之前听姜云笙提过一嘴,说有些自视甚高的学子,明里暗里对沈砚清有些排挤,无非是嫉妒他的才学,又或是瞧不起他的出身。
沈砚清被她这副护犊子的模样逗得心头一暖,那点不快也散了不少。
他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手温软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让他心神一荡:“瞎想什么呢?同窗之间,偶有学术探讨,各抒己见罢了,算不得为难。”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书院里藏龙卧虎,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我这点微末道行,还需更加勤勉才是。”
“哼,少来这套!”姜云晚鼓了鼓腮帮子,像只气鼓鼓的河豚,不满地拍开他的手,“你当我三岁小孩呢?你那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快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你撑腰!保管骂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
她说着,还挥了挥小拳头,一副要替他打抱不平的模样,那架势,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偏生又可爱得紧,逗得沈砚清忍不住失笑。
他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轻轻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感受着那份独有的温暖与柔软,仿佛握住了整个春天。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厉害,谁敢欺负我,你定会第一个冲上去,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是不是?”
姜云晚哼唧一声,小下巴一扬,颇为自得:“那是自然!本姑娘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是吃素的!保证让他们哭着喊着叫祖宗!”她说到兴头上,还想再吹嘘几句,却被沈砚清宠溺地刮了下鼻尖。
“好了,莫要胡思乱想。书院里都是些君子,纵有些许口舌之争,也无伤大雅。”沈砚清柔声安抚着,眼底的笑意愈发温柔,“倒是你,这几日生意如何?可还顺利?”
提到生意,姜云晚顿时眉开眼笑,方才那点为沈砚清鸣不平的气焰也消散无踪。
“好着呢!人多到我都快忙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