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风风火火地来，又喜气洋洋地走了。
不出三日，王媒婆便再次登门，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大喜啊姜秀才！沈举人和姜姑娘的八字，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先生合过了，说是龙凤呈祥，天作之合，上上大吉！”
此乃纳吉己成。
紧随其后，沈家便依足了礼数，送来了纳征的聘礼。
虽说沈砚清家底不算丰厚，但送来的东西样样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有给姜云晚的西季衣裳、时兴首饰，还有给姜云笙的文房西宝，甚至连给陈大娘家的谢礼都备了一份，足见其用心和诚意。
聘礼过后，便是请期，也就是择定婚期。
姜云晚原本盘算着，反正都要去京都，不如等到了京都安顿下来再办婚事，也省得两头折腾。
谁知她这想法一说出来，沈砚清那边还没表态，自家哥哥姜云笙第一个就皱起了眉头，那清秀的眉峰紧紧蹙在一处，像是能夹死一只蚊子。
“晚晚，这不妥。”姜云笙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持，“婚事乃人生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一路舟车劳顿去京都，路途遥远，变数也多。若是在路上耽搁了，或是到了京都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宅院，难道婚事就一拖再拖？”
姜云晚撇撇嘴，小声嘀咕：“哪有那么夸张，咱们又不是去逃难的，还能没个落脚地儿？”
她心里想的是，在现代，旅行结婚的都大有人在，古人就是规矩多。
姜云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道：“而且，咱们家的亲戚朋友，还有沈砚清的族人，可都在兰山县呢。哪有新娘子不先在这边拜堂成亲，昭告亲族，反而千里迢迢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去办婚礼的道理？这于礼不合，传出去也不好听，人家会说我们姜家不懂规矩，也会说沈砚清不敬重族中长辈。”他顿了顿，声音又放缓了些，“我知道你怕麻烦，但有些礼数，是省不得的。”
姜云晚一听，顿时觉得自家哥哥这话说得句句在理。
她光想着怎么方便怎么来了，现代人思维作祟，总觉得那些繁文缛节都是累赘，却忘了古代社会最重人情和规矩。
“那这么说，就只能选十月底那个日子了？我记得王媒婆不是说，再往后推，可就得等到明年开春后才有好日子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明年开春？那怎么行！
她还指望着在京都大展拳脚，把她的美食铺子开得红红火火呢！
到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闲工夫慢悠悠地准备婚事？
再说了，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急切，像是揣着个刚出炉的烫手山芋，又像是小猫爪子在心尖上挠啊挠的，只想赶紧把这桩大事给定下来，安安稳稳地揣进怀里。
新娘子急着嫁人，沈砚清这个新郎官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清浅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目光落在姜云晚那略带羞赧的脸上，声音温润如玉：“一切听从晚娘和兄长的安排。”
王媒婆带来的喜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遍了姜家所在的驸马巷。
“哎哟喂！听说了没？姜家那晚丫头，要嫁给沈举人啦！”
“沈举人？！那个今年高中举人的沈砚清？我的天呐，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王媒婆都上门提亲了！聘礼都下了！”
巷子口，几个大婶围在一起，手里择着菜，嘴里吧嗒吧嗒，唾沫星子横飞，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就说嘛！她们家准是个有福气的！”一个脸上带着几颗黑痣的大婶扯着嗓子喊，“你看晚丫头，以前瘦巴巴的，现在多水灵！这不就是有福气的样儿嘛！”
另一个大婶也跟着附和，语气酸溜溜里带着羡慕：“可不是咋的！先是那姜云笙，以前病秧子一个，差点儿人都没了，结果现在身子好了，还考上秀才了！现在晚丫头更了不得，要嫁举人老爷了！那可是举人老爷啊！将来指不定还能考上状元，那晚丫头可就是状元娘子了！”
“什么状元娘子，考上状元是要当大官的，那是官夫人！”
“哎哟喂！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里又是惊叹又是嫉妒，但更多的是对攀上高枝的艳羡。
而在巷子另一头，一间低矮破旧的屋子里，马大婶正瘫在床上，双眼死死盯着屋顶，浑浊的眼珠子里像是淬了毒。
她腿脚不利索，己经瘫了快半年了，全靠男人和儿子伺候，日子过得跟苦水似的。
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透过漏风的窗户钻进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她心窝子上。
“举人…娘子…姜家…有福气…”
马大婶咬紧了牙，嘴唇微微颤抖。
凭什么她自己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受尽罪过，而那个小蹄子却能越过越好，日子一天比一天滋润？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竟然把自己气晕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