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庄是个实在人,收了定金,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徒弟上门了。
屋子里顿时叮当响,锯木头的声音,刨木头的声音,锤子敲钉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看着一堆堆的木料在她眼前变成一块块规整的板子,再一点点组装成书架、衣柜、床,心里特别熨帖。
天气冷,但干活的人身上都冒着热气。姜云笙身体弱,白天被姜云晚赶去沈砚清的书肆里暖和着看书,傍晚才回来。每次回来,他都要在屋子里转一圈,摸摸还没装好的家具,眼睛里都是新奇和欢喜。
差不多小半个月过去,屋子总算是修好了。
原来的土坯墙刮得平平整整,重新刷了层白灰,看着干净了不少。
最让姜云晚满意的是那新换的门窗,厚实不说,关严实了连一丝风都漏不进来,屋子里也暖和了许多。
地上也铺了青砖,踩上去硬实不硌脚。
姜云笙屋里的书桌书架和衣柜都依着姜云晚的要求打得妥妥当当,书架靠墙立着,能放下不少书。
姜云晚屋里的架子床宽敞又结实,下面的柜子足够放她的衣服被褥,梳妆桌样式简单,却合她的心意。
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姜云晚心里暖洋洋的。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嘛!
这屋子一修好,又是换门窗,又是添家具的,这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的哪里能不知道?
这一下,大家可都看明白了,姜家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是真金白银地赚钱了!
陈庄家的可说了,这一趟装下来得八两银子呢。
普通人家一年也攒不下八两啊。
新家终于像个样子了。
姜云晚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按照规矩,新屋落成是要请亲近的人来吃个饭的。
周围跟她家关系还算不错的,也就陈叔一家。
陈庄一家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做了这么大的活儿,姜云晚还愿意请他们吃饭,足见情分。
除了陈露他们,就是沈砚清了。
这段日子以来,沈砚清帮了她和姜云笙太多,不仅让她哥去书肆看书取暖,还时常关照他们。
于是,姜云晚收拾了一下,便去了沈砚清的书肆。
书肆里弥漫着墨香和纸张的味道,沈砚清正坐在柜台后,指尖轻柔地着书页,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冷气息。
听到响动,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想看看来人是谁,要买些什么。
可当他看清来人是姜云晚时,就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今天的姜云晚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她穿着那件鹅黄色的兔领袄,厚实柔软的绒毛圈在她脖颈边,把小脸衬得白里透红,像刚剥了壳的荔枝肉。
头上也没再是寻常的麻花辫或盘髻,而是笨拙却认真地盘了个发髻,虽然瞧着有些歪歪扭扭,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后颈,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发髻上还插了支瞧着不怎么名贵,却莹润小巧的玉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沈砚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住,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红,那红晕一路从耳根爬上颧骨,仿佛晕开的水墨,带着点点羞怯。
姜云晚没注意到他脸上如同煮熟虾子一般的颜色,她心里正高兴,笑眯眯地走到柜台前。
“沈掌柜,我特地来请您的!我家那破屋子总算是修好了,今儿晚上,我请您和陈叔他们家,一起到我家吃个便饭,算是暖房,你可一定要来啊!”她顿了顿,眉梢眼角都是喜气,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凑近沈砚清,“我可是下了血本,准备了好些硬菜呢!”
姜云晚笑眯眯地凑近,沈砚清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柴火烟气和淡淡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她特有的鲜活劲儿。
她的声音带着点神秘的压低,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那一瞬间,沈砚清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暖房”、“便饭”、“硬菜”全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只能闻到那股隐隐约约的女子香气,挠得人心尖发痒。血气瞬间冲上脑门,将他的脸烧得通红,连脖子根都泛起了潮意。
姜云晚正等着沈砚清的回话,一抬头,却见沈砚清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连那向来清冷的眼眸里都染上了一层不知名的湿意。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凑得太近了。她抿了抿唇,耳尖也染上了一抹绯红,干巴巴地找补道:"咳咳,沈掌柜,你这儿书肆好热啊,我得先去透透气。"
说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地挥了挥手,脚步略带慌乱地往门口走去。
"晚上记得一定要来啊!"
看着她带着几分慌乱的背影,沈砚清先是一怔,随即,低低的笑声从他喉间逸出,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某种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柔情。
姜云晚脚下生风,一路小跑回了家。
进了院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热度散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偷感很重的准备偷偷溜去厨房准备晚上的饭,就被出来上厕所的姜云笙逮了个正着。
“晚娘?你脸怎么那么红?”
姜云晚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感觉……就像是放学路上跟男同学多说了两句话,结果被班主任逮个正着,问你是不是早恋了一样!她手心都冒汗了,赶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巴巴地扯了个谎:“啊?红吗?可能是……可能是外面风大,冻的吧!”
她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证明自己的说辞。
姜云笙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和她身上那件崭新的鹅黄色袄子上停留了几秒。
他慢悠悠地重新拿起书,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哦?我还以为你穿了新衣裳就不冷了呢。看来这件袄子算是白买了。”
姜云晚:“……”
她哥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