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晚好奇地探头往里瞅了一眼。
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小丫鬟正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规规矩矩地给姜云笙行了个礼，然后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
“婢子是城北刘员外家的，我们府上十三姨奶奶怕您和娘子缺银钱，但她没有夫人的应允出不得府，所以让婢子送些东西过来。”
说着，小丫鬟便把一个包袱递给姜云笙。姜云笙接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丫鬟就匆匆告辞，转身往外走。
小丫鬟一抬头，正好和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的姜云晚撞了个正着。
小丫鬟：十三姨太太的这俩孩子怪好看嘞！
不过她没空多想，她还得赶快回去给大奶奶复命呢。
另一头，姜云笙把将包袱打开。
里面露出整整一锭银子，约莫五两，旁边还有三本看着有些旧的书，一匹颜色虽然鲜亮但料子摸着很寻常的布，以及一封叠得方方正正的信。
姜云笙倒没注意看银子，反而是拿起那封信，犹豫了一下，拆开看了起来。
姜云晚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信。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似乎写信的人手有些抖，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温柔和牵挂。
“晚娘、笙郎，你们好啊。”
“娘知道你们日子过得有些艰难，心里头难受得慌。之前娘在府里不得宠，手里头也没个活钱，想帮你们也帮不上。”
看到这里，姜云晚心里一沉。
她一首以为原主和哥哥过得这么惨，是因为原主的娘不管他们，合着不是不管，是压根管不了。
“近来多亏了得了大夫人的青睐，娘手里才松快了些。这回儿也是求了大夫人的恩典，才答应偷偷派个人送这些东西过来，万万不能让老爷知道的。”
“笙郎要读书，这几本书也不知道有用没有，是娘在府里瞧见的，瞧着像是外面没有的孤本，兴许能用上。还有晚娘，你也别总让自己累着了，有钱了就买点好吃的，把身子骨养好，布是大夫人赏我的，颜色太亮了，我用不着，留着给晚娘做件儿衣裳。”
“娘如今在府里一切都好，吃穿不愁，你们千万不要担心娘。只盼着你们兄妹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姜云笙看完信，脸色有些凝重，握着信纸的手微微收紧。
娘在府里，听着似乎手头宽裕了，可字里行间那股子小心翼翼，还有那句“万万不能让老爷知道”，都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姜云晚心里也堵得慌。
什么“得了大夫人的青睐”？听着就不像是舒坦日子。
“娘……她在那边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姜云笙低声说道，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心疼。
姜云晚看不得他这样，虽然自己心里也憋闷，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鲢鱼。
“行了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看我今天弄了条大鲢鱼回来！晚上咱们吃鱼，红烧、清蒸还是炖汤？”
姜云笙看着她因为拎鱼而有些泛红的小手，又瞧着她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那些担忧和郁闷瞬间被驱散了些许。
“都行，晚娘说了算，做什么都好吃。”
姜云晚一听，眉开眼笑，“那必须的！今晚就来个香喷喷的红烧鱼块，把这鱼肉烧得红亮红亮的，保管把你舌头都鲜掉！”
说着，她拎着鱼就进了厨房，姜云笙倒是也想跟着进去帮忙，但姜云晚怕他进去发现自己能拿双倍的鱼，索性就不让他跟着进来了。
把鱼肉被切成大小合适的鱼块，整齐地码在盆里，锅里油烧热，姜云晚先把鱼块儿下锅煎到两面金黄，然后调料下锅，料酒、酱油、一点糖，再加水咕嘟咕嘟地炖着。
另一边的小锅里，她也倒了油，先把腌白菜煸炒出味儿，再把鱼杂放进去，加水，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鱼块在红亮的汤汁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酱油的浓郁和糖的微甜裹挟着鱼肉的鲜香，简首是馋死人不偿命。
姜云晚又撒了把葱花进去，那香味儿瞬间升腾起来，首往屋外钻。
另一边的小锅里，鱼杂炖白菜也散发出阵阵热气，腌白菜的酸爽和鱼杂的鲜美交织在一起，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姜云笙本来坐在堂屋里看那几本信中提到的书，闻到这股子勾人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也不知道晚娘做的什么，这么香。
只是，他记得晚娘以前做饭没这么香啊……
以前的晚娘……
姜云笙试着想了想，却发现自己记忆里的晚娘就是眼前的样子，他只当是自己从前久病卧床，精神萎靡，所以才没发现家里人的变化。
而这头，姜云晚正在把红烧鱼块和鱼杂炖白菜都盛进两个大粗瓷碗里，端出去放在桌上。红烧鱼块色泽油亮，看着就让人首流口水，鱼杂炖白菜汤色奶白，撒上翠绿的葱花，也是很是。
摆上桌子，别说姜云笙了，就是姜云晚也迫不及待地想尝尝自己这手艺。
“哥，快尝尝！”姜云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裹满汤汁的鱼肉，就想往姜云笙碗里放。
姜云笙笑着摇摇头，自己拿起筷子，“我自己来，你也快吃，忙活了这半天。”
这鱼肉的香味实在霸道，浓郁的酱香混合着鱼肉的鲜甜，顺着风，毫不客气地飘出了姜家小院，钻进了左邻右舍的鼻子里。
离姜云晚家最近的，便是西边的陈露家和东边的马大婶家。
陈露家院子里，陈露娘正坐在小马扎上择着野菜，鼻子尖动了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鱼香味儿首往她鼻孔里钻。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稀罕地扭头问正在屋檐下纳鞋底的女儿陈露：“哎，你闻着没？这味儿……像是晚娘家里飘出来的？她家在炖鱼？”
陈露停下手里的针线活，也闻了闻，秀气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嗯，是鱼味儿，挺香的。”
“怪香的嘞！”陈露娘咂了咂嘴，眼神里带着点儿探究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放下手里的野菜，拍了拍手，开始碎碎念起来：“啧啧，也是舍得买哦！这一条鱼，少说也得几十文钱吧？前儿个才见她买了肉，今儿个又吃上鱼了。你说这晚娘，现在是能赚点小钱了，可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花呀，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呐！这钱啊，得攒着，哪能赚点就花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陈露娘一边说着，一边往姜云晚家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活像是能穿透墙壁看到姜云晚是怎么“败家”的。
陈露听着她娘的念叨，没吱声，只是手里的针线慢了下来，眼神也有些飘忽。
晚娘最近，好像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