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狗蛋站在仓库后院，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能看见那道伏在屋脊上的身影。姐姐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小姑的行李里有封信，不是她写的。
他心中警铃大作，这背后恐怕不只是家族内部的纷争那么简单。
正思索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哥！不好了！”铁柱气喘吁吁地跑来，“你爷爷带着几个人，己经进村口了！”
狗蛋眉头一皱，“这么晚了？”
铁柱点头：“看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
狗蛋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家走去。
---
屋内灯火未熄，母亲正在收拾碗筷，父亲坐在桌边发呆。见狗蛋回来，母亲欲言又止。
“来了。”狗蛋轻声道。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狗蛋抬头望去，门口站着五六个族中晚辈，而最前方，正是那张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脸——爷爷。
“哟，狗蛋啊，”爷爷笑得像个慈祥的长辈，语气却透着几分居高临下，“听说你最近干得不错，爷爷我特地来看看。”
狗蛋不动声色地迎上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爷爷辛苦了，快请坐。”
爷爷摆摆手，环顾西周，最后落在墙角堆着的干货箱上，眼神微微一闪。
“咳，”他清了清嗓子，“你们这一年来发展得确实不错，但别忘了，你姓王，是咱老王家的人。没有祖宗庇佑，你能走到今天？”
狗蛋心里冷笑，面上依旧平静，“爷爷说得对，我们当然记得本分。”
“那就好。”爷爷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是咱老王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产业也做大了。按理说，该给家里做点贡献才是。”
“哦？”狗蛋挑眉，“爷爷的意思是？”
“很简单。”爷爷捋了捋胡须，“以后你每年拿出两成利润，归我统一管理。一则供奉祖先，二则也能帮衬一下你大伯和小姑。”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瞬间凝固。
母亲脸色一变，父亲猛地站起，姐姐攥紧了手中的账本。
狗蛋却笑了，“爷爷，您知道吗？这两成利润，差不多是我们整个作坊三个月的收入。”
“我知道。”爷爷淡淡道，“但我也不多要，就两成，不多吧？”
“不少。”狗蛋缓缓坐下，声音冷静，“而且，不合理。”
爷爷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你说什么？”
“第一，我们早己分家单过。”狗蛋一字一句，“第二，这些年，我们从未向家里索取过任何帮助。第三，我的产业，是我和家人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靠谁施舍。”
“你这是忘恩负义！”爷爷怒喝。
“忘恩？”狗蛋冷笑，“您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被赶出门的吗？我娘是怎么被逼着跪祠堂三天三夜的？我姐差点被卖掉的事，您是不是也忘了？”
屋外传来几声窃语，那些随行的族人面面相觑。
父亲终于忍不住开口：“爹，您别太过分了！我们没求您帮忙，您反倒来抢我们的血汗钱？”
爷爷拍案而起，“你敢顶撞我？”
“我不是顶撞，”父亲咬牙，“我只是想让您明白，我们一家，己经不再是任您摆布的棋子了。”
爷爷脸色铁青，狠狠瞪了狗蛋一眼，“你以为你有点本事，就能不敬祖宗？”
“我敬祖宗。”狗蛋站起身，目光坚定，“但我更敬道理。如果连自己的努力都要被人夺走，那我何必拼命？”
爷爷气得胡子都在抖，突然转向门外，“你们都听见了，他说的话，可算数？”
外面站着的几个族人犹豫了一下，有人低声应了句：“王老爷子说得也有道理……”
狗蛋嘴角微扬，早料到他会搬出这套宗法的老一套。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角落里的铁柱，后者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片刻后，一位年迈的族老被请了进来。
“李叔公。”狗蛋恭敬地行礼。
老人拄着拐杖，扫视一圈，缓缓坐下，“怎么回事？”
爷爷立刻开口：“李叔公，我家狗蛋如今发达了，不愿孝敬长辈，还当众顶撞我，您评评理。”
李叔公眯着眼，看向狗蛋，“你怎么说？”
狗蛋不卑不亢，“爷爷刚才提出，要我每年交两成利润给他统筹管理。我拒绝了，因为不合情理。”
“不合情理？”李叔公问。
“是。”狗蛋取出一张纸，“这是我整理的过往记录，包括分家以来我们一家如何自力更生、如何与外界合作、如何一步步建立起这些产业。期间，从未接受过家族任何援助。”
他顿了顿，“若爷爷真为家族考虑，为何不将大伯的田产收归家族？为何不劝小姑不要再嫁入那些势力人家？”
爷爷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狗蛋看着他，“只是提醒您，莫要拿‘家族’二字当幌子，来谋私利。”
李叔公沉默许久，最终开口：“这事，不能仓促决定。我看，还是等族会上再议吧。”
爷爷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却也无法强求。
他冷哼一声，“好，族会就族会。不过狗蛋，你别以为你能一首这么风光。”
说完，他拂袖而去，那几个随从也跟着离开。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李叔公临走前看了狗蛋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比你爹有胆识，但也更危险。”
狗蛋送他出门，目送他远去，回头对众人说道：“这只是开始。”
铁柱低声问：“哥，你觉得，爷爷这次，真的是一个人？”
狗蛋沉默片刻，缓缓道：“他背后，肯定有人。”
他转头看向姐姐，“那封信，你还能找到吗？”
姐姐点点头，“我记得小姑把行李放在柴房了。”
“今晚，我们去一趟柴房。”狗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远处的风呼啸而过，吹动屋檐下的灯笼，光影摇曳。
屋外的暗处，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那人影轻轻一笑，转身隐入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