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猛地抬头,阿强的声音带着急促和愤怒。
“又是盐水?”他快步冲出门外,夜色沉沉,田埂上的风呼啸着掠过耳边。他心头一紧,脚步不停,首奔西边那片新翻的田地。
泥土的气息中混杂着刺鼻的咸味。
果然,刚种下的秧苗己经枯黄了一大片,叶片上还挂着湿漉漉的盐渍。狗蛋蹲下身,伸手轻轻一碰,叶子便碎裂开来,根部也己发白腐烂。
“这己经是第二次了。”阿强咬牙切齿,“上次大伯被赶出去,我以为事情结束了。”
狗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观察地面痕迹,手指拨开几处泥土,发现还有未完全渗透的盐粒残留。
“不是大伯干的。”他低声说,“这次手法更隐蔽,选在夜里,而且只泼了半块地。”
阿强愣住:“你是说……有人想不动声色地破坏?”
狗蛋站起身,目光扫向远处黑压压的村庄。
“合作组刚刚恢复,人心还没稳。有人己经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了。”
回到家中,狗蛋并没有立刻公布此事,而是悄悄让姐姐帮忙整理各家最近领取的种子、肥料数量,并对照他们参与劳动的时间记录。
第二天清晨,王婶来领新一批稻种时,语气有些别扭:“狗蛋啊,我听李哥说,东头那块地分给张叔家了?”
狗蛋点头:“是,因为张家出工多,所以优先安排了肥沃地块。”
王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我家也出了不少力……能不能让我家也换一块好点的地?”
狗蛋看着她,眼神平静:“你家的田块己经是最平均分配的了,再换的话,其他人家可能会有意见。”
王婶讪讪一笑:“我只是问问嘛。”
等她走后,狗蛋翻开账本,在她的名字旁画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接下来几天,类似的情况接连出现。
李哥借口孩子生病,要求少干活多分粮;刘家则抱怨自家拿到的豆种比别人晚了两天,担心影响收成;甚至还有人私下找到狗蛋,希望他能在账目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狗蛋一一应下,却始终没有表态。
晚上,他坐在灯下,将所有数据输入系统,调出农业合作社的经典分配模型进行模拟计算。
“按劳力与贡献度结合公平系数,可以优化当前资源分配方案。”他一边自语,一边在纸上勾勒出新的草案。
第三天,他在村口召集所有人开会。
“我们互助组成立的初衷,是让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受益。”狗蛋站在石台上,声音清亮,“但现在,我发现大家对‘一起’的理解不太一样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语。
“有人说,自己出的力多,就应该多拿一点;也有人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平均分。”狗蛋顿了顿,“可现实是,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同,出工时间不同,贡献也不一样。”
他展开手中的纸张,上面清晰列出了每户的出勤记录、物资领取明细以及作物长势对比图。
“这是过去一个月的数据。我们可以看到,有些家庭确实投入更多,但也有一些家庭因为特殊情况暂时减少参与。我想说的是——公平不是平均,而是合理。”
他指着表格中几个明显偏低的数字:“比如王婶家,这个月出工天数少了三天,但领取的种子量却和其他人家一样。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其他人心里会怎么想?”
王婶脸色微变,低下头没说话。
“我不是要批评谁。”狗蛋语气缓和,“我只是希望大家能明白,互助组要长久运转,必须建立一套透明公正的制度。”
他停顿片刻,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我拟定的新分配规则:每日公示账目,每户轮流监督,收益按照实际劳动天数和产出比例综合计算。”
现场一片哗然。
“那我家孩子上学怎么办?他们不出工!”一个妇人喊道。
“我家老人卧病在床,是不是就该少分?”另一个男人皱眉。
狗蛋点头:“这些问题我都考虑到了。新制度里设有照顾条款,比如因病无法出工的,可以由家属代劳,或根据过往贡献给予适当补偿。”
他环视众人:“这不是完美的办法,但至少,它能让大家看见公平。”
沉默片刻后,李哥开口:“听起来……好像比现在清楚多了。”
“我同意。”王婶轻声道,脸上仍有几分迟疑。
最终,大多数人投了赞成票。
狗蛋当众宣布新制度从下个月开始试行,并安排第一轮值监督小组名单。
会议结束后,他拉住姐姐:“你注意一下王婶和李哥,他们这几天的表现有点反常。”
姐姐点头:“你觉得……他们是被人挑唆的?”
狗蛋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那片被毁坏的田地,眉头紧锁。
夜风再次吹起,带着泥土和盐水的气味。
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狗蛋。”是阿强,“刚刚有个陌生人在村口转悠,说是来找活干的。”
狗蛋眼神一闪,缓缓点头。
“让他进来吧。”
他转身走向祠堂,心中却隐隐觉得,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