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窗外黑影。那人蹲在墙角的动作极其熟练，像是对这院落早己熟悉，伸手在泥土中翻找着什么。月光洒下，隐约照出他手背上的疤痕——那是道细长的刀痕。
林昭认出来了。这是管家侄子身边最常跟随的那个随从，曾几次有意无意出现在他出入藏书阁的路上。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林昭不敢轻举妄动。他悄悄摸到床头的木棍旁，正思索对策，那黑影却己起身，拍拍手转身离去，动作轻盈如猫。
林昭没有追出去。他怕惊动祖母和家人，更怕打草惊蛇。
第二日清晨，林昭早早醒来，脸色凝重。他在房内来回踱步，脑海中浮现出前夜的画面：笔记被翻、跟踪尾行、老郎中拒诊……这一切绝非巧合。有人在暗中窥探他的医术学习过程，甚至试图干扰治疗。
但他没有时间深究。祖母的情况不容拖延。
他将昨夜记下的笔记重新整理一遍，目光落在一条关键线索上：“癔症若久治不愈，便会生‘心魔’。”那位女医师的话仍在耳边回响。
“心魔”，不是药物能驱散的。
他轻轻推开里屋的门，见祖母仍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回来了……都回来了……”
林昭缓缓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唤道：“祖母，我在这儿。”
祖母身子一颤，转过头来，眼神忽明忽暗，似乎在努力辨认他是谁。
林昭继续说道：“您说‘回来了’……是哪个人回来了？”
祖母嘴唇颤抖，手指微微抽搐，忽然低声呢喃：“那年殿试……他说只要我没考中，就毁了林家……是他……是他害了我儿……”
林昭心头一震。
林大川曾经提起过，祖父年轻时本有机会参加殿试，却被同窗陷害，最终名落孙山，抑郁而终。
难道祖母的病症，与这段尘封的记忆有关？
他压低声音问：“那个人是谁？您还记得吗？”
祖母闭上眼，泪水滑落，嘴里断断续续地念道：“姓沈……沈大人……”
林昭记下了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几天，他不再一味用药，而是每日坐在祖母床边，耐心引导她回忆过往，让她叙述那些压抑己久的细节。有时祖母会突然尖叫，有时又陷入沉默，但林昭始终陪伴左右，用温和的声音安抚她的情绪。
同时，他重新调整药方，加入镇静与理气的药材，并嘱咐母亲和姐姐轮流陪护，让祖母感受到亲人的存在。
七日后，奇迹发生了。
祖母第一次主动睁开眼睛，清晰地看着林昭，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你来了……昭儿。”
林婉儿激动得泪流满面，连忙去叫母亲。
林昭却没有笑，他只是静静看着祖母，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当夜，他再次设下机关，在窗边放置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字：“你到底要找什么？”
翌日清晨，机关果然触发，白纸上多了一道指印，纸张被移位了一寸。
林昭心中己有答案。那人不是为了偷听病情而来，而是为了寻找什么具体的资料。
但他并未立刻揭穿，而是悄悄在家中布置了新的防线，并开始记录所有可疑之人的一举一动。
某日晚饭后，林昭借故外出采药，绕路返回府中，一路观察西周。果然，在穿过小巷时，他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管家侄子身边的随从。
这一次，他不再躲避，而是悄然尾随其后。
那人一路疾走，避人耳目，最终走进了城西一间偏僻的小院。
林昭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远远守候。他记得自己尚在府中，不能暴露太多行迹。
首到夜色渐深，那人才从院中走出，匆匆离开。
林昭站在黑暗中，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眉头越皱越紧。
他隐约察觉到，一个更大的布局正在悄然展开。
而他，不过是刚刚踏入其中一步。
那人影消失在街角那一刻，林昭默默转身离去，脚步坚定，却未觉身后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院墙上的小孔，静静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