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问陆远,
“叔,咱们府兵那铁扎甲,一套得有多重?”
“寻常步卒穿上后,冲锋速度如何?”
陆远道,
“寻常铁扎甲,连盔带甲护心镜都算上,好点的百十来斤吧。”
“叔当年在北疆,披着全甲冲锋,估摸着跟你小子现在这九品锻体跑起来,不相上下。”
他顿了顿,
“当然,那是拼命的时候。”
“平日里结阵行军,为了保持阵型,速度也就比常人快跑快些罢了。”
“你问这个干啥?莫非算学书里还有这个?”
陆昭含糊道,
“嘿嘿,随便问问,书里有些题目古怪得很。”
心中却暗自咋舌,
这算学书里,怎么还有类似兵力投射、战损比的推演?
这思路……
分明是兰彻斯特方程!
还有这抛射物的轨迹计算……
分明是弹道学!
难不成,大齐有火炮这类东西?
陆远则从怀里摸出那本《XX的修行》,同样看得眉飞色舞,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意味不明的嘿嘿笑声,
“昭儿,”
陆远翻过一页香艳的图画,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压低了些,
“你觉得……那李秀才,为人如何?可信得过?”
陆昭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沉吟片刻,
“叔,要说完全信得过,自然谈不上。”
“毕竟,咱们与他相识时日尚短,拢共也没见过几面。”
“他主动示好,帮我借阅典籍,固然是份人情,但其背后有何考量,我们不得而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给予的帮助是实打实的,我们心怀感激便是。”
“至于他心中作何盘算,只要不与我们叔侄的根本利益冲突,倒也无妨。”
“日后若有机会,这份人情,我们记着还他就好。”
陆远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自家这侄儿,不仅天资聪颖,这份审慎通透的心性,更是远超同龄人。
“你能这么想,叔就放心了。”
陆远咂了咂嘴,又道,
“不过你说的也对,不管他李长青打的什么算盘,他对咱们确实有恩。”
“这世道,人心隔肚皮,害人之心确实不能有,但防人之心,尤其是对那些读书人,更是半点都不能松懈。”
“他们那肚子里弯弯绕绕,比咱们打铁烧的碳还多!”
“咱们老陆家的人,不兴那些忘恩负义的勾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做人的本分。”
“只要咱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主动去算计别人,便也不怕别人来算计咱们!”
陆昭微微一笑,点头道:
“叔,我明白了。”
牛车吱呀呀地驶出了南阳府的南城门,官道上的尘土随着车轮的滚动而扬起。
陆昭回头望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感,似乎并未因远离南阳城而消散,
“王大爷,劳烦您……能不能让老牛再快一些?”
老王头“欸”了一声,扬起鞭子在空中虚甩了一下,
老牛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蹄子迈得比先前更勤快了些。
陆远奇怪地看了侄儿一眼,
“昭儿,怎么了?这刚出城,就急着赶路?”
陆昭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身后远去的城门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没什么,叔。只是……总觉得,城门那边,好像有点不太平。”
·········
与此同时,南阳城内,一处僻静的角落。
那柄通体漆黑的断剑,微微震颤着,
剑身之上,文清雪虚幻的魂影若隐若现。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陆昭的气息正在迅速远离。
虎妖留在她魂魄深处的禁制烙印,此刻又开始隐隐传来灼痛,催促着她去追杀那个身负煞印的少年。
“他出城了……这么快?”
文清雪心中一紧,她本想再拖延片刻,寻个万全之策。
那股灼痛感越来越强烈,让她清丽的眉宇间蹙起一抹痛苦之色。
“该死……那蠢虎的禁制,又在催了!”
她咬了咬牙,魂体飘忽不定,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南城门的方向。
“首接追出去,怕是会引起守城军士和阵法的注意……”
她心中急速盘算着。
“若是在界碑附近,被那蠢虎察觉到我还未对他下手,定会引来更强的反噬……”
“到那时,我怕是真要彻底沦为它的傀儡了。”
“不过,感应方向……他似乎选择了绕路,这倒是离那界碑远了些……”
魂影幽幽一叹,
“这倒也好……不必那么快……”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南城门方向,
突然传来一股混乱的能量波动,隐约还有兵器碰撞和人群的惊呼声!
文清雪的魂体猛地一凝,那双空灵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机会!”
她不再犹豫,断剑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朝着骚乱传来的南城门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