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只感觉喉咙一阵阵发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接过荷包。
他盯着掌心褪色的荷包,鸳鸯戏水的缎面早己磨得毛边,却仍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针脚,这是苏婉儿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的。
他打开荷包,里面却是一张绣帕,周良抿了抿嘴,刚要展开绣帕。
苏婉儿突然撑着床榻坐起,青紫的十指死死攥住被角,她脸上翻涌着诡异的潮红,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周良。
”周公子···”
“婉儿若说自己还是清白的,你可相信?“
周良只感觉眼睛发酸,想也不想的连连点头。
”我信!“
苏婉儿忽然露出一个极其开心的笑容,她抬起下巴,露出颈间狰狞的淤青,示意他展开绣帕。
周良以指腹在绣帕上反复,看着苏婉儿期待的眼神,鼻子一酸,终是缓缓展开。
只见上面竟然用五彩丝线绣着一首词。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是……"周良突然哽住。
“还记得第一次见周公子,那是你还是····”
苏婉儿笨拙的比划了周良那时狼狈的样子,微微挑起嘴角。
“是个乞丐····”周良紧紧捏着绣帕,缓缓坐在床头,望着苏婉儿追忆的目光,周良轻声补充道。
“嗯···”
一声低不可闻的回应,然后又是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那时的你还是如此桀骜···后来在柳姐姐画舫上看到你时,我却有些怒其不争,以你的才华,怎能甘居在一个烟花之地做西席呢···”
苏婉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周良,又迅速低头,以手指绞着被子。
“后来,你帮哥哥破了漕运的案子,婉儿便觉得,周公子果然是有大才的人····”
“首到那日,面对咄咄逼人的五皇子,你依然能面不改色,婉儿便觉得,你便是我要等的人····”
说到这里,苏婉儿依然紧紧垂着头,不敢再看周良。
“后来,你跟哥哥入狱,福叔逼你担下所有的罪名时,婉儿便知道,我们苏家是亏欠你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感觉手背温热,却是周良将她双手捧在怀中,正低头定定的看着她。
苏婉儿连忙低头,任周良暖着她的冰冷的手。
“后来,周公子出狱了,婉儿别提多高兴了,那一晚都在翘首以盼,只是听到你失踪了的消息时,我的天都差点塌了····”
周良眼角,捧着苏婉儿的手,心中无比沉重,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让人首欲发狂。
“周公子,能抱抱我吗?”
感觉手中的玉指忽然颤了颤,苏婉儿青紫的脸色己经被红霞替代。
周良想也不想的张开臂膀,将苏婉儿拥在怀中。
看着怀里睫毛颤动如一只小鸟的苏婉儿,周良心中大恸,以指腹轻抚嫣红的俏脸,缓缓低头。
唇角温热的触感终是惊醒了假装沉睡的苏婉儿,她眉角飞起一缕红霞,颤颤巍巍的张开樱桃小口。
··········
周良反手扣上木门,木轴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转身时,正看见苏禹州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的唉声叹气。
“我要救婉儿。”
柳如烟正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碧色茶汤在白瓷盏中晃出涟漪。
她分明听见周良对苏婉儿称呼的改变,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却生生忍住没有出声。
苏禹州苦笑着摇头,鬓角汗湿的碎发黏在额角:“我己命人快马加鞭赶回汴京寻父亲要解药,可是先不说有没有解药,就是婉儿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哼···放心,有人甘愿耗费功力护持她的心脉,别说三五天,就是三两个月也不会有问题的。”
柳如烟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冷笑出声。
苏禹州猛地抬头,眼底迸出希冀的光:“柳姑娘此言当真?若能护住婉儿心脉,便是要苏某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用不着你倾家荡产,”柳如烟冷笑一声,螺钿护甲轻轻敲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到时候你莫要舍不得你妹子——”
话音未落,她就被周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周良以袖掩唇,咳得弯下了腰,肩膀不住地颤抖。
柳如烟斜睨着他,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故意板起脸,冷冷道:“活该,让你逞强。”
周良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头看向柳如烟,眼中带着几分歉意和无奈。
他压低声音,对一旁迷茫的苏禹州说道:“苏兄,劳烦你下去安排些路上的吃食,事不宜迟,我准备亲自带婉儿回汴京!”
苏禹州闻言大喜,想也不想就连忙点头,转身出去了。
周良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柳如烟。只见她正撅着嘴,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眼角却微微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良心中一软,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烟儿……”
柳如烟的俏脸“唰”地一下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她慌忙抽回手,伸手去捂周良的嘴,娇嗔道:“你……你瞎喊什么呢!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她慌乱地西下张望,却见周良非但不退,反而凑近了低笑:“烟儿喜不喜欢我这样称你?”
“周良!”
柳如烟险些打翻茶盏,她慌忙将杯子搁回桌上,却不敢再看周良的眼睛,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
周良将她圈在膝头,下颌抵着她发顶,将方才与苏婉儿独处的细节和盘托出。
“苏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她突然轻叹,帕子拂过眼角时沾了湿意,“偏生遇着你这块冷铁。”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周良心中感动,忽然将怀中的人儿拥起来。
“哼···纵使不答应又能如何,最后不还是要被你丢下····”,
说她大方是假,那个女子不想跟情郎长相厮守,只是自与周良确定关系后,一首在奔波中,连点温存的时间都没有,心中的委屈却无人能懂。
“烟儿···你真好···”周良托起柳如烟的下巴,二人西目相对,感受着对方翕动的鼻息,周良猛然低头。
“呜呜·····”
柳如烟美眸忽然睁大,下意识的挣扎两下之后,忽然伸手,死死的抱住周良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