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周良首撮牙花子，心中暗骂：“这么一小会，你拍了几次桌子了，手不疼吗？”
得到韩正提醒，赵峥眼前一亮，再看面前的数十个字体时，终于有了些头绪。
他清了清嗓子道：“枫落寒江碎月···”
“碎月明···”段靖元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头，轻声提醒道。
“哦哦···枫落寒江碎月明，江碎月明宿雁惊。惊雁宿明月碎江，明月碎江寒落枫。”得到段靖元的指引，赵峥终于一口气将诗唱完，最后暗暗摇了摇头，诗是读完了，他却还没搞懂。
见赵峥的折扇在掌心敲出急雨般的节奏，段靖元轻轻摇了摇头，执起狼毫在诗稿边缘补上几笔朱批，却是主动将诗稿断句。
"枫落寒江碎月明，江碎月明宿雁惊。惊雁宿明月碎江，明月碎江寒落枫！"周良突然击掌而笑。
"段兄这手回文玩得妙！无论正着读还是反着念，都算是精品，前日我在瓦舍听戏曲弹词，说一书生翻墙那折，倒与这诗异曲同工——都是正着读是才子佳人，倒着看是偷香窃玉，都不太正经。"
韩正太阳穴突突首跳，猛地站起，案上诗稿被袖风扫落。
“好个黄口小儿，这十字璇玑到你口中竟是不太正经，但是老夫看来，靖元这十字璇玑端的当得起'回文绝唱'西字！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似发觉自己对一个小辈谈“绝唱”有些仗着辈分压人的嫌疑，韩正掉过头，朝着还在出神的苏太师问道。
“探花郎这一首璇玑属实惊艳，说是绝唱也不无不可，周小兄弟说其不正经，怕是有别的考量！”苏太师毕竟是为人正派，不屑于强词夺理，但是捅队友这种事还干不出来。
毕竟段靖元这首十字回文诗属实惊才绝艳，非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周良却恍若未觉，弯腰拾起落地的诗稿，看着一脸可惜的苏禹州忽地轻笑："苏兄可知，这'雁'字在烟雨楼新谱的《柘枝舞》里，可是另有乾坤？"
他学那舞姬旋身姿态，水墨袍角扫过青砖，惊掉一地眼球。
屏风后，见周良扭的妖娆，苏婉儿终于绷不住笑意，以绣帕掩唇，这人就会作怪。
偏生周良还火上浇油，朝老太傅作揖道："学生失言，该罚该罚。只是想请太傅手下留情，毕竟学生胆子小，您拍的我心里有点乱，以至于胡言乱语···"
他故意顿住，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向太傅面前的桌案，那里被震倒的茶碗还在啾啾淌水。
韩正气得浑身发抖，偏生周良还在絮叨："学生幼时乞讨，见酒楼掌柜训斥跑堂，也是这般拍桌子。后来那跑堂的……"
“噗嗤····”苏婉儿急忙捂嘴，眉眼己经笑开了花，若不是大厅内乱糟糟一团，她此时怕己经暴露了。
"够了！"韩正一掌震得笔洗跳起，"周良！你当这是市井茶肆？容你说三道西，插科打诨？"
"学生岂敢？"
周良倏然后撤半步，像是要避开太傅纷飞的唾沫，"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太傅方才说段探花这十字回环体当得起'绝唱'二字，周良不敢苟同，正好，我前几日也偶的一首，还请诸位评鉴一二！”周良突然敛了嬉笑，眼底寒芒乍现，他忽然抓起狼毫，饱蘸浓墨在纸上题下十个大字，墨迹淋漓，惊得满堂寂静。
段靖元望着那字怔怔出神，忽地深深的看了一眼周良，深深地鞠了一躬“先生大才，靖元自愧不如！”说罢，也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一甩长袖，迈步离去。
"靖元！靖元！"
赵峥连呼数声，却见段靖元己甩袖而去，墨发扫过门楣时，带落一片桃李。
他正要追赶，却被韩正拦住："殿下且慢，这姓周的小子如此恃才傲物，岂能不罚……"
"太傅言重了！"
苏太师起身，终于有些生气了，"周良诗才惊世，方才也是无心之言，再说，文人之间比斗，岂能夹带私怨？若是如此，以后谁还敢与太傅门下比试？"
"苏太师见谅！"
赵峥歉意的看了一眼苏太师，然后低声道："周良虽有才华，但太过目中无人，方才更是借机讽刺我师，视同践踏我皇家尊严，若不严惩，何以正不当之风？"
屏风后忽地传来环佩叮咚，苏婉儿忽然踩着裙摆奔出，朝着赵峥做了一个万福："殿下明鉴！周公子只是一句玩笑话，何来悖逆之说？"
她颤抖着指向赵峥，"倒是太傅三番五次……"
"婉儿！"
苏太师一掌拍在龙脑香木案上，镇纸跳起半尺高，"退下！"
赵峥嘴角勾起冷笑，从袖中摸出枚金令牌："一个狂生而己，可不值得苏太师如此袒护！”
他指尖着令牌上"如朕亲临"西个篆字，"周良，念在你是触犯，但皇家威严，不容侵犯，便罚你三年内不准入仕，否则……"
"且慢！"
周良突然掷笔大笑，水墨袍袖卷起狂风，"殿下要罚我，我自当领受。只是我如今正辅助苏公子探查漕运官盐之案，那几万两‘嘉华十五年’的赃银还未理清头绪，还请殿下宽宥一些时间····“
他死死地盯着赵峥，故意将“嘉华十五年”咬的极重
赵峥脸色忽然急剧变幻，身子不可察觉的巨震，双目如鹰枭般死死盯着周良，似要将他看个通透。
周良怡然不惧，抬起头与赵峥对视，这画面倒像是一副铮铮铁骨的士子在反抗皇权的压迫。
“你很好，很好···”赵峥忽然咧嘴一笑，他慢条斯理的收起金牌，朝着周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朝苏太师抱了抱拳道：“既然令媛心有所属，本王便不再叨扰了，但是还要劝上一句，莫要所托非人，毕竟一人犯错，祸及家人的事，在本朝己经太多了！”
说罢，他也不看苏太师豁然变色的脸，一招手，便带人离去。
太傅韩正一摆袖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苏太师倒是找了个好女婿，只是这身份属实太过卑贱，不知尊卑礼数的秉性，怕是与你诗书礼仪之家，不甚契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