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涛浑身剧震,夜风中飘来他气急败坏的怒吼:"周良!你给老夫等着!待我修书一封送往京城……如此目无尊长的东西,何德何能做我东台县县令···"
周良摆了摆手,“好走,不送!”
待那身影消失在街角,柳如烟轻扯周良衣袖,扇子在掌心攥出月牙痕:"那杜云涛在户部做了员外郎数十年,相交熟识之人遍布六部……"
"怕他作甚?"
周良忽然轻笑,夜风中飘来他带着豪气的低语:"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官不做也罢。"
柳如烟猛地抬头,扇坠在月光下荡起银光。
她看见周良侧脸在烛火中明明灭灭,像一柄出鞘的刀,她知道,周良是认真的。
赵青璇忽然主动拉住周良的手,青纱拂过周良手背:"偏生你这人,就会骗我们女子的眼泪!"
却见王德发抹着额角的冷汗,圆胖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打圆场:“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今日是接风宴,莫要伤了和气。”
“有劳了!”周良点了点头,随着王德发踏入正厅。
朱漆雕花的宴席早己摆开,八仙桌上映着烛火,照得满桌珍馐泛起油光。
王德发忙不迭引着众人落座,周良自然在上首主位,柳如烟与赵青璇一左一右,如两朵并蒂莲般坐在他身侧。
“二位夫人!”
王德发看了眼不置可否的周良,硬着头皮点到:“女眷席在这边!”说着他指了指与男子席隔着一道屏风的女眷席,那里面王德发的发妻和女儿正尴尬的站在一旁,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无妨!”周良伸手拦住准备起身的二女,轻笑一声。
“既是接风宴,便无分尊卑男女了,大家坐在一起,也显得热闹不是?”
说罢,周良连忙起身招呼道:“嫂夫人还有玉娘姑娘,若是不嫌弃,便移步此席吧!”
“这····”王德发妻子微微一愣,为难的看了眼王德发,他女儿玉娘小脸微微一红,却不知在想什么。
王德发见状,无奈的点了点头。
“既然大人发话了,那就遵令吧!”
几人团团围着桌子坐下,终于有了一点热闹的气氛。
王德发松了口气,他执起酒壶亲自执壶为周良斟满酒盏,“下官先敬大人一杯,愿我东台县在您治下,如这陈年花雕般醇厚绵长!”
他仰头饮尽,脖颈间肥肉轻颤。
周良见状,微微一笑。
“那就承蒙王县丞吉言了!”说罢执盏轻晃,一口饮尽。
接着将酒盏转向二女:“柳姑娘,赵姑娘,这花雕配蟹粉最是相宜,不妨尝尝?”
柳如烟执扇掩唇轻笑,仪容姿态郎朗大方,说不出的摇曳生姿:“大人既如此说,奴家便却之不恭了。”
赵青璇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动筷子,她身体不舒服,没有胃口。
陈秀林以折扇轻叩桌面,发出清越声响:“周大人好福气,左拥右抱不说,连王县丞都急着献殷勤。”
他目光在柳如烟与赵青璇面上流转,忽地轻笑,“听闻大人在京城时,连新科状元冯子圣都曾败在您的诗才之下?”
此言一出,满桌筷箸微顿。玉娘执起绢帕轻拭嘴角,王德发之妻李氏忽地轻笑:“冯状元?可是那位‘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冯公子?奴家在闺中时,倒也听过他的诗名。”
此言一出,满桌筷箸微顿。玉娘执起绢帕轻拭嘴角,王德发之妻李氏忽地轻笑:“冯状元?可是那位‘汴河千帆过,金陵一叶秋’的冯公子?奴家在边境时,却也听过他的诗名。”
周良执起银箸,将一块芙蓉酥夹进柳如烟碟中:“陈夫子消息倒灵通,冯兄诗才确在我之上,那日不过是凑巧对得工整些。”
陈秀林折扇啪地展开,露出“正气凛然”西个楷书:“大人过谦了,冯状元的诗才冠绝京城,若非您对得精妙,又怎会得陛下亲赐银鱼袋,赴任这东台县令?”
他忽地转头看向屏风外,“说来也巧,下官不才,倒也爱写两笔歪诗,不知可否向大人讨教一二?”
玉娘忽地轻笑出声,忙以绢帕掩唇调笑道:“陈夫子这是要考校周大人?只怕您那‘正气凛然’的折扇,要被大人的诗才震碎咯。”
王德发闻言,手中酒盏险些跌落,李氏见状,连忙以肘轻撞女儿。
陈秀林慌忙收起折扇,尴尬的抿了口酒。
“是陈某唐突了,这等雅事,合该请周大人先赐教才是。”
却见周良广袖轻挥,指尖轻叩案几:“陈兄既有佳作,不妨取出共赏。”
他执起酒盏轻晃,烛火在琉璃盏中映出细碎金光,“本官虽不才,倒也愿做这第一个读者。”
陈秀林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他自袖中取出一卷素笺,宣纸上墨迹犹新,显是早有准备:“此诗乃下官昨夜观星有感,名为《朔风吟》。”他轻咳一声,展开诗卷:
狼烟骤起蔽天光,铁甲连云压大江。朔风卷地千嶂暗,旌旗半卷出辽邦。
诗罢,满座寂然。
王德发之妻李氏执起绢帕轻拭眼角:“陈夫子好诗才,这‘朔风卷地千嶂暗’一句,竟比那戏文里的《将军令》还叫人揪心。”
玉娘执起银箸轻敲青瓷碟,清越声响中,陈秀林折扇轻摇,玉佩在腰间叮当作响。
“陈夫子这诗,倒让我想起冯状元的‘汴河千帆过’。”柳如烟执扇掩唇,金丝绣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摇曳生姿,“只是这‘旌旗半卷出辽邦’一句,未免太过萧杀了些。”她忽地转头看向周良,美眸流转如波,“大人以为呢?”
周良执盏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诗卷上力透纸背的墨迹。他忽地轻笑:“好诗,好一个‘朔风卷地千嶂暗’!”他指尖轻叩桌面,“只是本官倒觉得,这诗中竟是边关烽火,却少了一味烟火气。”
陈秀林折扇轻摇,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赵青璇忽地执起银箸,将一块芙蓉酥送入周良碟中:“大人且先填些肚子,免得待会儿对不出,倒显得我们不会伺候人。”
她青纱后的语声清冷如泉,却引得满桌低笑。
陈秀林执扇的手在案几上轻叩两下,忽地执起酒盏起身,青瓷盏中琥珀色酒液映着烛火摇曳:“大人说得在理,是下官执着了。”
他广袖一拂,竟朝着周良深深一揖,“这诗文之道,本就该雅俗共赏,下官敬大人一杯,权当谢您指点。”
接着陈秀林忽地话锋一转,折扇“啪”地拍在诗卷旁:“只是下官仍有一事不解——大人既言烟火气,不知可否赐教一二,让不才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满桌筷箸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