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句无声的咒骂，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扎进了陆星河几乎要停止思考的大脑皮层！不是因为恐惧本身——虽然那股如同实质般、来自池底深渊的冰冷恶意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冻结——而是因为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
他，一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窃贼”，一个在刀尖上偷偷练习着点火技巧的“学徒”，竟然……仅仅因为一次极其微弱的、不到一秒钟的能量引导……就惊动了这片地狱温床里，潜藏着的、真正的“主人”？！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时间感再次被拉扯、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阿瘸解决隔壁池子那只蜈蚣怪物的咆哮声、能量武器的轰鸣声、那个倒霉“野狗”劫后余生的喘息声……所有这些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充满了杂音的毛玻璃，变得不再真切。
唯一清晰的，是他自己的心跳。那声音如同擂鼓，又像是丧钟，疯狂地、沉重地敲击着他的耳膜，震得他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猛地切断了与“钥匙”的链接，那股刚刚带来一丝“清晰”感知的冰凉能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的精神力枯竭感和大脑被掏空般的剧痛。但此刻，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甚至不敢再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那个孵化池！他怕！他怕只要自己再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注，那个潜藏在墨绿色粘液之下的、庞大而恐怖的阴影，就会如同响应召唤般，破水而出，将他这个不知死活的挑衅者彻底撕碎！
他强迫自己，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意志力，将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手中的长柄网兜上，钉在那一团刚刚捞起来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和不知名残骸上。他的双手，因为极致的恐惧和骤然中断能量引导的反噬，正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连带着那沉重的金属网兜也跟着一起晃动，发出“哐啷哐啷”的细微声响，在至少对他而言是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能感觉到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后颈、脊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他那件本就肮脏不堪的破烂衣衫，带来一阵阵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寒意。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发紧，他甚至能尝到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分泌出的、带着苦涩味道的唾液。
动啊！快动啊！像平时一样！继续清理！别停下！不能让阿瘸看出任何异常！更不能……让池底那个东西……察觉到自己己经发现了它！！！
他的大脑在疯狂地尖叫着，催促着他那如同被灌了铅、彻底僵硬的身体。
极其艰难地，如同一个生锈的机器人被强行启动，他开始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重复起之前的清理动作。将网兜里的“废料”倒进旁边的铁桶里，然后……再次将网兜伸向池边……
这个简单的动作，此刻却像是在进行一场与自身恐惧本能的殊死搏斗！每一次将网兜靠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墨绿色液体，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在主动将脑袋伸进断头台！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息会惊动水面下的那个存在！
他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酸痛、僵硬，几乎要失去知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牙关死死咬在一起，甚至能听到臼齿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滚烫的铁板上被反复炙烤。
阿瘸那边似乎己经处理完了隔壁的麻烦。陆星河能听到他那独特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正在靠近。那脚步声，在平时听来只是麻木和压迫，但此刻，却如同某种……带着审判意味的倒计时！
阿瘸会发现吗？他会看出自己的异常吗？他那只浑浊的独眼，是不是也能像老猫的机械义眼一样，洞察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刚刚那次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陆星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他强迫自己将头埋得更低，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阿瘸靠近的靴子。
阿瘸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
陆星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能闻到阿瘸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烟草、汗臭和某种……金属锈蚀的味道。
一秒……两秒……三秒……
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阿瘸似乎只是……极其轻微地……哼了一声？那声音极其模糊，听不出是疑惑、是不屑，还是……别的什么？
紧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下一个孵化池走去。
他……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但暂时不打算追究？！
陆星河感觉自己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攫住！他不敢确定！他只能……继续扮演下去！扮演一个麻木的、疲惫的、被恐惧吓破了胆，但依旧在努力干活的……“野狗”。
他继续机械地清理着池边的淤泥和残骸，但他的意识，却始终有一部分，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死死地锁定着身下那片墨绿色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深渊。
那个庞大的阴影……还在那里吗？那股冰冷的、充满了恶意的凝视……消失了吗？
他不敢再用“视界”去确认。他怕，他怕那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会再次引来灭顶之灾。他只能依靠……最模糊的首觉，以及……那依旧挥之不去的、如同芒刺在背般的……被窥视感。
它还在。
它一首都在。
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陆星河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虎视眈眈的监工，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很安全，然后……祈祷。
祈祷这个该死的工作能快点结束。
祈祷自己能活着离开这个地狱。
祈祷……那个池底的东西……暂时对自己失去兴趣。
但……祈祷有用吗？
在这个连神灵都可能被改造成“零件”的鬼地方？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握着清理工具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