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槐揣着“龙涎凝瑞”,在仁宗批阅奏折的休息间隙,躬身进了御书房。
仁宗赵祯搁下手中朱笔,闭眼揉了揉眉心。
连续批阅奏折让他略感疲惫,但今日心情尚可。
抬头见是郭槐,他面上并无多少表情。
“陛下,微臣冒昧进献一物,望能为龙体添福。”郭槐将额头几乎贴到了地上,声音谄媚。
仁宗淡淡瞥了他一眼:“何物?”
郭槐双手捧出精致锦盒,小心翼翼地将盒中琉璃瓶取出:“此乃臣偶得的奇香,名唤'龙涎凝瑞',乃汴京城顶级香料铺玉容阁特制。”
“玉容阁?”仁宗微微挑眉,对这个名字似有印象。
“正是!”
郭槐抓住机会,连忙添油加醋,“此香非比寻常。
乃玉容阁掌柜林晏偶得古方,加入了几味能'舒龙体、悦圣心'的奇珍,寻常人不可轻用,唯有真龙天子或亲近之人才可消受!”
郭槐将林晏告诉王掌柜的话又添了几分,继续夸赞道:“据说此香每日用之,可提神醒脑,振奋龙气,甚至……”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据传还能延年益寿!”
仁宗轻哼一声,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但对这新奇之物,他确实来了兴趣。
“拿来看看。”
郭槐如获大赦,忙不迭将琉璃瓶递上前,同时心中暗喜。
皇上开口要了,就是对他的认可!他己经想象到自己加官进爵的美好前景。
仁宗接过琉璃瓶,只见瓶身通透,液体呈现出淡淡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光泽。
他将瓶塞拔开,轻轻凑近闻了闻。
香气扑鼻而来,清雅别致,既有宫中熏香的高贵典雅,又多了几分草木的清新自然,与宫中常用的熏香截然不同。
“还算不错。”仁宗点点头,难掩欣赏之色。
郭槐见状,赶紧补充道:“陛下若是试用,只需取少许滴于手腕,日日用之,功效自显。
那林掌柜说了,此香功效不在浓烈,而在潜移默化,久之自见。”
“哦?”仁宗沉吟片刻,吩咐一旁的李祥,“取净水来。”
李祥看了郭槐一眼,暗自点头。
这小太监果然找到了好东西,难怪前几日向他献香时那般得意。
仁宗洗净手腕,将香露滴了少许在手上,轻轻揉开,又闻了闻。
香气更加清晰,让他颇感舒适。
“气味确实不错,朕先用着看看。你退下吧。”
郭槐连连叩首,退出御书房时几乎要笑出声来。
计划成功一半!
只要皇上用了几日,感受到效果,必然会问起香水的来历,到时他就能邀得圣眼了!
三日后,御书房。
仁宗正在批阅奏折,郭槐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睛偷偷打量皇帝的神色,希望看到龙颜大悦的迹象。
然而,仁宗只是平静地处理着公务,并无特别之处。
郭槐心下忐忑,鼓起勇气问道:“陛下,不知那香露可还满意?”
仁宗抬眼看了他一眼:“香气还算不错。”
就这样?郭槐心中暗暗着急。怎么没有“提神醒脑”、“龙体舒畅”的效果呢?
又过两日,郭槐再次小心试探:“陛下,那香露用久了,可有什么特别感受?”
仁宗这次明显皱了皱眉:“香气不错,但你说的那些功效,朕并未感受到。”
郭槐慌了:“陛下,林掌柜说了,此香需日日用之,潜移默化…”
“够了。”
仁宗打断他,“一个香水而己,你说得天花乱坠,难道还真能让朕延年益寿不成?”
郭槐顿时冷汗涔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夸大功效,反而引起了圣心不悦。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转述林掌柜之言…”
“林掌柜?一个商人的话也敢当真言?”
仁宗面色转冷,“区区香水,你倒说得神乎其神,莫非是拿朕寻开心?”
“微臣不敢!”郭槐扑通一声跪倒。
仁宗摆摆手:“朕倒不是怪你进贡香水。香水本身气味还算可人,朕会留着用。
只是你太过浮夸,一个太监竟敢拿这等虚无缥缈之物邀宠,实在失礼。
退下吧。”
郭槐叩首如捣蒜,连退出去,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接下来几日,郭槐明显感觉到仁宗对他的态度冷淡了几分。
每次见到他,仁宗都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浮夸的太监极为不屑。
李祥也对他不如前几日那般亲近了。
“怎么会这样…”
郭槐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里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神仙香水',林掌柜说得那么玄乎,为何在官家身上毫无'奇效'?难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闪过郭槐的脑海——难道林晏骗了他?
故意给他一个烫手山芋?
“不可能!”郭槐连连摇头,“我给了那么多银子,他不可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重新回想起林掌柜当日的话:“此香功效不在浓烈,而在潜移默化,久之自见…”
郭槐苦笑,什么“潜移默化”,什么“久之自见”,这不都是骗人的托词吗?
没有即时效果,皇上怎么可能有耐心等下去?
玉容阁内,林晏通过墨娘在宫中的一些底层眼线,己经得知了郭槐献宝后的遭遇。
“仁宗对香水本身评价不错,但对郭槐的态度似乎变差了。”
墨娘压低声音汇报道,“据说仁宗认为他夸大其词,有欺君之嫌。”
林晏嘴角微微上扬:“正合我意。”
“你早就算到这一步?”墨娘瞪大眼睛。
“香水本身无害且香气宜人,但确实没有郭槐吹得那么神奇。”
林晏解释道,“我添加的成分不过是些心理安慰剂,起不了什么实际作用。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害仁宗,而是让郭槐这种试图利用我攀附权贵的政治掮客自食其果。”
墨娘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林晏轻叹:“这种人,早晚会害人害己。若不是我,换了别的商人被他拿去当垫脚石,指不定惹出什么祸来。”
“那郭槐会不会怀恨在心,来找你麻烦?”赵清络忍不住担忧。
林晏笑笑:“他敢吗?若真敢来,那就坐实了他进献'神仙香水'的荒唐事,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牛逼。”赵清络难得用了一句林晏教她的未来俚语。
林晏哈哈大笑:“学得不错。”
宫中,郭槐望着窗外的月亮,神情落寞。
他的仕途梦想随着那瓶“龙涎凝瑞”彻底破灭,不仅没能得到提拔,反而落了个欺君的嫌疑。
“林晏,林晏…”郭槐咬牙切齿,“你到底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他拿起桌上的空香水瓶,想摔又不敢摔,只能无力地放下。
“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送普通的'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