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络推开书房门，眉间凝着一丝倦意。
又是一天忙碌的开始。
小蝶端着茶盘推门而入，看到焕然一新的书房，圆圆的眼睛瞬间瞪大：“小姐，这书房…”
“嗯，有人关心我们过度劳累。”
赵清络语气依旧平静，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
“是林东家吧？”
小蝶眨眨灵动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前几天我可看见张三在城里最好的药铺买了好多名贵药材呢！那掌柜都惊了。”
赵清络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翻开账本，目光却有一瞬的游离。
小蝶放下茶盘，偷偷观察着自家小姐。
往日里严丝合缝的赵清络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支新毛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小姐，这药材要怎么用啊？”
小蝶凑近，忍不住问道。
“按理说应该熬汤。”
赵清络回过神，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不过这些太贵重了，我打算只取一小部分，其余的…收起来。”
“为什么要收起来啊？”
小蝶歪着头，满脸不解。
赵清络指尖微顿，语气略显生硬：“物尽其用罢了。”
小蝶撇撇嘴，心里却明白得很：分明是把东家的心意当宝贝收着呢，还嘴硬。
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进窗棂，在书房地面铺开一片斑驳。
林晏照常前来与赵清络商议玉容阁事务，对书房的变化和药材之事只字不提，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赵清络也不言语，只是在与林晏讨论问题时，眼神不再如往昔般凌厉，语气也比往常柔和了几分。
两人默契地遵循着彼此心照不宣的规则，却都在不经意间多看了对方几眼。
“燕王府那边，最近又闹出了些幺蛾子。”
林晏修长的手指轻叩着书案，眼底藏着一丝笑意，“听说燕王对我们的花茶很是喜欢，准备大量采购。”
“燕王向来阴晴不定，需谨慎应对。”
赵清络微微抬眼，目光恰好与林晏相撞，又迅速错开，“我们可以先少量试探。”
林晏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眼中笑意更深，却只点头应道：“赵掌柜考虑周全。”
华灯初上，小蝶端着刚炖好的人参汤走进书房，看到赵清络正对着窗外出神，手中握着那支林晏送的毛笔，桌上放着一张写了一半的纸。
“小姐，人参汤好了。”
小蝶轻声唤道。
赵清络如梦初醒，慌忙将那张纸收起，却因动作太急，纸张滑落在地。
小蝶眼疾手快地捡起来，目光不经意扫过上面的字迹。
纸上写着几句不成调的诗句：
“灯火微茫照案牍，月色朦胧映窗纱。辛劳一日身犹倦，心有所思夜难眠。”
“小姐写诗呢？”
小蝶眼睛亮了，露出狡黠的笑容，“写得真好！特别是'心有所思夜难眠'这句。”
赵清络难得地窘迫起来，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从小蝶手中一把夺过那张纸：“谁让你看的？不该翻的东西别乱看。”
“我不是翻的，是它自己掉下来的嘛。”
小蝶吐了吐舌头，心中却偷着乐：小姐这是思春了吧？还说什么“心有所思”，这不明摆着想林东家吗？
“小姐，您这诗里说'心有所思'，是在想谁啊？”
小蝶故意拖长声调，一脸揶揄。
“胡说八道！”
赵清络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却藏着几分慌乱，“只是随手写着玩的。”
“是吗？”
小蝶唇角勾起，“那我去告诉林东家，说小姐写诗提到他了。”
“你敢！”
赵清络罕见地急了，眉眼间尽是紧张，“我什么时候提到他了？”
“小姐不提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啊？”
小蝶眨眨眼，笑得愈发灿烂。
赵清络语塞，只好转移话题：“人参汤放那边吧，你先下去。”
小蝶放下汤碗，步履轻快地退出书房，心中暗喜：小姐这是明摆着对东家有意思嘛，就是嘴硬。
几日后的傍晚，林晏路过赵清络的书房，正巧碰到小蝶端着空碗出来。
“林东家！”
小蝶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您来看我家小姐啊？”
“路过而己。”
林晏淡笑道，眸光却不自觉地瞥向书房，“赵掌柜近来可好？”
“好着呢！”
小蝶压低声音，凑近林晏，“东家送的那些药材，小姐每天都炖一小碗喝，其余的都珍藏起来了，跟宝贝似的。”
林晏挑眉，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是吗？”
“可不是嘛！”
小蝶继续道，脸上尽是神秘，“小姐为了玉容阁的事，天天忙到深夜。有时候我半夜起来，还能看到她书房的灯火。”
林晏眸色微沉：“辛苦她了。”
“对了，东家。”
小蝶神秘兮兮地说，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我前几天看到小姐写诗呢，写什么'心有所思夜难眠'，您说她思的是谁啊？”
林晏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轻笑出声：“赵掌柜才情横溢，想必是对玉容阁未来发展的构想吧。”
“才不是呢！”
小蝶刚要据理力争，忽然听到书房内传来赵清络清冷的声音：“小蝶，谁在外面？”
“是林东家！”
小蝶立刻高声回道，眼中满是狡黠，“林东家来看您啦！”
林晏无奈地摇摇头，只好推门而入。
书房内，赵清络正埋首于账簿之中，纤细的手指在宣纸上划过，如蝴蝶轻盈掠过花间。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东家有事？”
“路过看看。”
林晏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间，“听说你最近为玉容阁操劳过度，身体可还好？”
“托东家的福，很好。”
赵清络淡淡道，眼睫微垂，掩去眼底的情绪，“那些药材…很有用。”
林晏唇角微勾：“赵掌柜身体才是玉容阁的本钱，可不能累垮了。”
赵清络低头继续批阅文书，但林晏分明看到她嘴角悄然上扬，如初春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书房外，小蝶趴在门缝偷看，心中暗喜：这两人明明都有意思，就是不肯说破，非要这般遮遮掩掩。真是急死人了！
“小蝶！”
赵清络忽然厉声喊道，“还不去准备晚饭？”
小蝶吓得一跳，连忙应道：“这就去！”
林晏起身告辞：“不打扰赵掌柜工作了。”
转身之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案角落那张半掩的纸张，上面隐约可见“心有所思”几个字。
“东家。”
赵清络忽然叫住他，声音较往日柔和许多，“多谢东家费心，那些药材…很好。”
林晏微微一愣，随即笑容愈发温和：“赵掌柜身体才是玉容阁的本钱，可不能累垮了。”
赵清络点点头，目送林晏离开，眼神中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书房再度恢复寂静，赵清络拿起那支林晏送的毛笔，指尖轻轻着笔身，唇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夜色渐深，书房的灯火依旧明亮，映照着赵清络清丽的侧脸。
她手执那支毛笔，在宣纸上轻轻写下一行字，随后将纸张小心折好，收入贴身的荷包。
只有她自己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