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裹挟着泥沙拍打在岸边的声音,像闷雷一样滚过李云龙的耳膜。他蹲在河滩上,指尖捻起一撮潮湿的泥沙,对着阳光仔细查看——细小的蓝色颗粒在褐色泥沙中格外刺眼。
"和长江发现的一模一样。"汉斯医生凑过来,眼镜片上反射着河水的粼光,"但浓度高了至少三倍。"
李云龙站起身,望向河对岸。夕阳将河水染成血色,远处几个渔民正收网上岸。"去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发现异常。"
魏和尚刚迈步,李云龙突然拽住他:"等等。"他眯起眼睛,注意到其中一个"渔民"收网的姿势太过生硬,而且腰间鼓鼓囊囊。"有埋伏。"
几乎同时,对岸芦苇丛中闪过一道金属反光。李云龙一个侧扑将汉斯按倒在地,子弹"嗖"地掠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打入河水中。
"狙击手!三点钟方向!"王喜奎的步枪立刻还击,芦苇丛中传来一声闷哼。
李云龙滚到一块岩石后,掏出望远镜观察对岸。看似平静的河滩上,至少埋伏着五个枪手,都穿着当地农民的服装。"不是普通日军,"他低声道,"看他们移动的队形——是特种部队。"
河面上突然传来马达声。一艘伪装成渔船的巡逻艇从下游拐弯处冲出,船头的机枪喷吐出火舌。子弹打在岩石上,碎石飞溅。
"撤!往高粱地里撤!"李云龙一边还击一边指挥队伍后退。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巡逻艇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用望远镜观察他们——那人穿着国军制服!
高粱杆在风中沙沙作响,为撤退提供了绝佳掩护。李云龙等人钻进密不透风的青纱帐,身后的追兵很快失去了目标。
"见鬼了,"张大彪喘着粗气,"国军怎么会和鬼子一起伏击我们?"
李云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旅部转来的最后一份电报:"看看这个。"
电文只有短短一行:"黄河水文站数据异常,疑似赤潮前兆。另,海龙号与黄河有关联,慎查。"
"海龙号..."汉斯皱眉,"藤田临死前说的那个?"
天色渐暗,高粱地里蚊虫肆虐。李云龙决定兵分两路:王喜奎带人继续监视河岸,他则和汉斯去水文站查个究竟。
水文站是栋灰砖小楼,门口挂着"黄河流域管理所"的牌子。李云龙轻轻推开门,霉味扑面而来。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地上却有新鲜的脚印通向里屋。
"有人来过。"李云龙拔出驳壳枪,示意汉斯跟在后面。
里屋的门虚掩着。李云龙飞起一脚踹开门,同时闪到门侧——没有预想中的枪声,只有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屋内,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把匕首。
"是水文站的刘技术员!"汉斯蹲下身检查,"死了不到两小时。"
李云龙注意到死者右手紧攥着什么东西。掰开手指,是个玻璃试管,里面残留着几滴蓝色液体。桌上摊开的工作日志最新一页被撕去,但下一页留下了清晰的笔迹压痕。
"拿铅笔来。"李云龙轻声道。汉斯递来铅笔,他小心地在纸上涂抹。渐渐显现的字迹让两人同时倒吸冷气:
"7月15日,龙门段检出异常藻类...繁殖速度超常...与日军'海龙'基地排污吻合..."
突然,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李云龙迅速熄灯,从窗缝望去——两辆国军卡车停在水文站前,跳下十几个持枪士兵。领头的是个穿校官制服的高个子,正指着小楼说着什么。
"后窗!"李云龙拉起汉斯。他们刚翻出窗户,前门就被踹开了。黑暗中传来一声怒喝:"搜!把资料全部带走!"
借着夜色掩护,两人猫腰钻进附近的玉米地。身后,水文站腾起熊熊火光。李云龙摸出怀里的试管,蓝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必须尽快弄清'海龙'基地的位置。"他低声道,"我怀疑这个国军军官就是内鬼。"
回到临时营地,王喜奎那组也带回了重要情报:他们在河边抓到个落单的日军侦察兵,从他身上搜出一张手绘地图,标注着黄河某段河道旁的秘密码头。
"这里!"李云龙指着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弯道,"距离水文站不到十里,完全可能是排污点。"
凌晨三点,他们摸到了地图标注的位置。看似普通的河岸边,竟隐蔽着个混凝土码头。两艘伪装成运沙船的货轮停泊在那里,船上人影绰绰。
"看那个。"魏和尚指向码头后方——山坡上的树林中隐约露出几根天线,还有伪装网覆盖的建筑轮廓。
李云龙数了数守卫人数,又观察了换岗频率,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普通码头...是座水下基地!"他注意到货轮卸下的不是货物,而是一个个密封金属罐,通过轨道运往山体方向。
汉斯突然抓紧李云龙的胳膊:"那些罐子...我在德国见过类似的,是深海潜水器的部件!"他声音发颤,"日本人可能在河底建了实验室!"
这个推测很快得到证实。天亮前,他们捕获了一个离队消解的日军士兵。审讯得知,这处代号"海龙"的基地确实大部分建在水下,专门研究河流生态武器。
"最新一批'蓝雪'己经投入实验..."士兵在魏和尚的"关照"下吐露实情,"三天后会有大动作..."
李云龙立即派通讯员返回旅部报信,却发现电台无法接通——所有频段都充斥着强烈的干扰杂音。
"新型干扰设备,"汉斯检查后确认,"定向性强,能追踪发报位置。"
他们不得不启用备用的通讯方式:信鸽。但三只携带情报的鸽子刚起飞,就有两只被枪声击落。只有一只侥幸逃脱,消失在北方天空。
"我们被监视了。"李云龙沉声道。他决定冒险潜入基地一探究竟。
次日黄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提供了绝佳掩护。李云龙和魏和尚穿着从日军尸体上扒来的雨衣,混入换岗的队伍。基地入口伪装成矿洞,内部却灯火通明。
沿着隧道下行百余米后,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地下码头停泊着三艘微型潜艇,数十名技术人员正在往其中一艘装载蓝色结晶物。
"果然是在河底投毒!"魏和尚小声道。
他们躲过巡逻队,潜入控制室。李云龙迅速翻看桌上的文件,突然发现一份让他血液凝固的电报副本:
"致卢处长:黄河行动按计划进行,己确保旅部通讯中断。另,海龙资料己备份至你处。落款:K。"
"卢处长...旅部内鬼!"李云龙刚要把文件塞进怀里,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基地!
"所有人员注意!发现入侵者!"日语的广播声在隧道中回荡。
原来王喜奎那组在外围被巡逻队发现了。李云龙当机立断:"和尚,去炸潜艇!我去销毁毒剂!"
他们在岔路口分头行动。李云龙顺着"危险品"标志找到储藏室,里面堆满装着蓝色结晶的金属桶。他刚安好炸药,身后就传来拉枪栓的声音。
"李团长,久仰了。"穿国军制服的高个子军官举枪而立,正是水文站前那个校官,"卢处长说你会来,果然没错。"
李云龙缓缓转身,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们军统和鬼子合作得很愉快嘛。"
"各取所需而己。"军官冷笑,"皇军需要黄河水文数据,我们需要..."他突然意识到说漏嘴,立刻闭口。
"需要什么?"李云龙趁机靠近一步,"毒死自己同胞的荣耀?"
军官刚要反驳,隧道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魏和尚得手了!气浪震得储藏室灯光忽明忽暗。军官分神的刹那,李云龙一个箭步上前,匕首精准地刺入对方持枪的手腕。
两人在满地化学药剂中扭打。军官明显受过专业训练,一记肘击打得李云龙眼前发黑。眼看对方要按下墙上的警报按钮,李云龙抄起玻璃烧杯砸在他后脑勺上。
军官倒地时,口袋掉出个铜制徽章。李云龙捡起一看,上面刻着"海龙"二字和编号007。更让他震惊的是徽章背面那个小小的飞鹰标记——和旅部参谋长的钢笔上的一模一样!
基地开始坍塌。李云龙冲出隧道时,魏和尚正驾着一艘快艇等在码头。"其他人呢?"李云龙跳上船问道。
"都撤了!"魏和尚猛打方向盘,快艇划出一道白浪,"汉斯医生说要去上游阻止什么..."
李云龙心头一紧。快艇逆流而上,很快发现汉斯和王喜奎正在一处闸门前忙碌。汉斯看见他们,拼命挥手示意:"快帮忙!日军在闸门装了投毒装置!"
闸门控制室里,复杂的机械装置连接着十几个毒剂罐。汉斯正在试图拆卸引信:"定时器己经启动,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李云龙检查控制面板,发现这是个双重引爆系统——即使拆了定时炸弹,水位达到特定高度也会自动投毒。而黄河正在涨潮!
"必须手动抬起闸门!"他指向控制室外的巨型绞盘,"需要至少八个人才能转动!"
魏和尚立刻跑去召集人手。李云龙则和汉斯继续研究控制面板,试图解除引爆装置。就在他们即将成功时,控制室的门突然被锁死!透过玻璃,他们看到卢处长带着几个日军站在外面,脸上挂着狞笑。
"李云龙,你总是多管闲事。"卢处长隔着门喊道,"好好享受人生最后十分钟吧!"
汉斯绝望地看着水位表:"还有九分钟就到临界线了..."
李云龙却笑了:"老卢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故意让你锁门吗?"他指了指天花板,"因为这破控制室有个天窗!"
王喜奎的狙击枪适时响起,打碎了天窗玻璃。李云龙踩着汉斯的肩膀爬出去,正好看见卢处长等人奔向汽车。他举枪瞄准,但距离太远——
"砰!"
卢处长应声倒地。远处土坡上,王喜奎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绞盘前,魏和尚和张大彪带着六个民兵己经就位。"一起用力!"李云龙加入他们,巨大的绞盘在众人合力下开始转动。随着闸门缓缓升起,囤积的河水奔腾而下,将毒剂罐全部冲入泄洪道,远离主河道。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时,疲惫不堪的队员们瘫坐在河堤上。下游,"海龙"基地的方向仍冒着滚滚浓烟。
"给旅部发报,"李云龙对通讯员说,"就说黄河鲤鱼保住了,但塘里的王八还没抓完。"
他着那枚铜徽章,眼神逐渐变冷。飞鹰标记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