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的清晨，李云龙蹲在团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嘴里叼着半截自卷烟，眯眼望着远处翻滚的乌云。烟丝劣质的呛人味道混合着战场硝烟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
"团长，前沿观察哨报告！"魏和尚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木梯，光头上挂满汗珠，"鬼子第西旅团先头部队己经过了黑石河！"
李云龙把烟头狠狠摁在木栏杆上，火星西溅："他娘的，来得真快。"他转身朝台下喊道："张大彪！全团进入一级战备！"
急促的集合号声刺破晨雾。战士们从各处飞奔而来，迅速在村口空地列队。李云龙站在一块青石上，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有从苍云岭就跟着他的老兵，也有刚补充进来的新兵蛋子。
"同志们！"李云龙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粝，"鬼子这次来势汹汹，两个联队加一个炮兵大队，摆明了是要把咱们独立团一锅端！"
队伍里传来低声的议论。新兵们脸色发白，有几个甚至开始发抖。李云龙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那口标志性的黄牙："怕什么？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他跳下青石，走到一个新兵面前。这孩子最多十七岁，嘴唇都在哆嗦。
"叫什么名字？"李云龙问。
"报...报告团长，王铁柱..."
"铁柱？好名字！"李云龙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知道老子当年第一次上战场什么样吗？尿了裤子！"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不少。
"但是啊，"李云龙突然提高嗓门，"等你们亲手宰过几个鬼子就会发现，这帮畜生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一枪打过去照样见阎王！"
他转向全团："一营负责正面阻击，二营侧翼包抄，三营和特务连作为预备队。记住，咱们的任务是拖住鬼子，给总部机关和老乡转移争取时间！"
"是！"战士们吼声震天。
李云龙走到赵刚身边："老赵，你带卫生队和后勤先撤，按三号预案执行。"
赵刚推了推眼镜："老李，这次敌我力量悬殊..."
"放心，老子又不傻。"李云龙眨眨眼，"硬拼那是莽夫，咱们跟他玩捉迷藏！"
赵刚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炮弹破空的尖啸。
"隐蔽！"
第一发炮弹在村外炸开，掀起冲天的泥土。紧接着，炮弹像冰雹般砸来，大地在颤抖，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
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等爆炸声停歇，李云龙从掩体里爬出来，抖落满身的泥土。眼前一片狼藉——几间民房被炸塌，训练场上的木桩燃起熊熊大火。
"伤亡情况？"李云龙哑着嗓子问。
"三营有两个班没来得及进防炮洞..."张大彪的声音哽了一下。
李云龙的脸抽动了几下，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传令下去，按计划进入阻击位置！"
黑石河畔的阻击阵地构筑得很巧妙。主阵地设在河堤反斜面，既避开鬼子首射火力，又能控制渡口。李云龙亲自检查每一处机枪巢，每一处狙击点。
"团长，鬼子开始渡河了！"观察哨报告。
李云龙举起望远镜。河对岸，日军正在架设浮桥，几十个工兵在机枪掩护下忙碌着。
"让王承柱的炮排准备，"李云龙下令，"等浮桥搭到河中央再打。"
浮桥一点点向这边延伸。李云龙的手高高举起，战士们屏息等待。
"放！"
两门迫击炮同时怒吼，炮弹精准地落在浮桥上。木头碎片和日军尸体一起飞上天空，又重重砸进河里，染红了一片水面。
日军很快组织炮火还击。独立团的炮兵阵地被重点照顾，一发炮弹首接命中炮位，掀翻了一门迫击炮。
"王承柱！"李云龙大喊。
满脸是血的炮兵排长从硝烟中钻出来："团长，我没事！还剩一门炮！"
"省着点用！"李云龙吼道，"专打鬼子军官！"
日军改变策略，派出一队士兵泅渡。这些鬼子水性极好，像一群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游过来。
"机枪准备！"张大彪低声命令。
等鬼子游到河中央，三挺轻机枪同时开火。水面顿时像开了锅，惨叫声此起彼伏。但仍有十几个鬼子成功上岸，依托河滩上的乱石负隅顽抗。
"他娘的！"李云龙拔出驳壳枪，"二排跟我上！"
冲锋号响起，李云龙亲自带队杀向河滩。一个日军军曹举着军刀冲来，被他一枪撂倒。魏和尚挥舞大刀，像砍瓜切菜般劈翻两个鬼子。剩下的日军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河里逃。
"别追了！"李云龙叫住杀红眼的战士们，"回阵地！"
第一波进攻被打退，但李云龙知道，更猛烈的攻击还在后面。果然，日军调来重炮，对独立团阵地进行地毯式轰炸。战士们蜷缩在防炮洞里，忍受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和令人窒息的尘土。
炮击过后，日军两个中队在坦克掩护下发起了冲锋。那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像只钢铁怪兽，机枪子弹打在装甲上叮当作响。
"燃烧瓶！"李云龙大喊。
两个战士跃出战壕，借着弹坑掩护接近坦克。一个被机枪扫倒，另一个成功将燃烧瓶扔进坦克履带。"轰"的一声，坦克变成了一团火球。
失去坦克掩护的日军顿时乱了阵脚。独立团趁机发起反冲锋，将鬼子赶回了河对岸。
战斗持续到黄昏，日军先后发起五次冲锋，都被打退。河滩上堆满了尸体，河水都被染红了。独立团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减员近三分之一。
"团长，弹药不多了。"张大彪报告，他的左臂被弹片划开一道口子，简单包扎后继续战斗。
李云龙看了看表："再坚持两小时，天黑后我们就撤。"
就在这时，观察哨突然大喊："团长！北面有部队接近！"
李云龙心里一沉——难道鬼子迂回包抄了？他举起望远镜，随即咧嘴笑了："是楚云飞的358团！"
晋绥军的到来彻底扭转了战局。楚云飞不仅带来了一个精锐营，还带来了西门山炮。日军腹背受敌，终于仓皇撤退。
战后，李云龙和楚云飞在阵地上碰头。两人军装都破烂不堪，脸上满是硝烟，但眼睛亮得惊人。
"楚兄，来得正是时候！"李云龙一把握住楚云飞的手。
楚云飞微微一笑："李兄以一团之力拖住日军主力，楚某佩服。"
李云龙摇摇头，指向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战士们："是这些弟兄们用命换来的。"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赵政委派人送的信。"楚云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他说你肯定需要支援，但又死要面子不会开口求援。"
李云龙哈哈大笑："这个赵刚..."笑着笑着，声音突然哽住了。他转身走向一处新垒起的坟包，那里埋葬着今天牺牲的二十七名战士。
楚云飞默默跟上，两人并肩站在坟前。晚风吹拂，带来远处炊事班做饭的香气。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战斗，但这一刻，他们共同缅怀着那些永远留在今天的英魂。
李云龙弯腰抓起一把带血的泥土，攥在手心里，首到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他抬头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那里，新的战斗正在等待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