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响的瞬间,林小蔓看清了浮雕上的异常。本应雕刻玄武七宿的墙面,此刻浮现出西洋天使的羽翼。
雨幕中传来细碎的铃铛声,她突然想起昨夜素描本上自动显现的血色线条——那分明是礼堂穹顶的藻井图案,此刻正在钟楼穹顶扭曲成漩涡状。
"小心积水!"周宇猛地将她拽到廊柱后。林小蔓的帆布鞋堪堪避开台阶上的水洼,水面倒映的石狮竟生着三颗头颅。中间那颗头颅缓缓转向他们,琉璃眼珠里映出个穿藕荷色旗袍的剪影。
地下室铁门吱呀作响,腐朽的霉味里混着线香燃烧的气息。周宇用铜镜折射月光照亮斑驳的砖墙,青砖缝隙里嵌着早己氧化发黑的银钉。
林小蔓的指尖抚过那些排列成北斗状的银钉,突然触电般缩回手——暗红色的液体正从砖缝渗出,在墙面蜿蜒出符咒的纹路。
"这是镇魂钉。"周宇的声音有些发紧,"1937年六个学生在礼堂暴毙后,顾家后人连夜......"
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两人屏息仰头,透过腐朽的地板缝隙,看见一双沾满泥水的圆头小皮鞋正在钟楼大厅来回踱步。
林小蔓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双鞋的款式与老照片里教会学堂女学生的皮鞋一模一样,而此刻大厅的挂钟分明显示着23:17。
铜镜突然变得滚烫,周宇闷哼一声松开手。镜面在落地前照出惊悚的画面:他们身后站着六个透明的人影,全都保持着双手前伸的僵硬姿势。林小蔓的素描本哗啦翻动,空白页上浮现出血手印组成的卦象。
"乾坤倒转,子午相冲。"周宇捡起铜镜时手指被割破,血珠滴在银钉上发出滋滋声响,"有人篡改了星宿方位,整个镇邪阵正在逆转......"
暴雨中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们冲出钟楼时,正看见教务主任举着黑伞站在槐树下。
伞沿抬起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林小蔓注意到他中山装第二颗盘扣是反着系的——和她素描本上自动浮现的诅咒人偶一模一样。
"林同学,"教务主任的伞面微微倾斜,露出身后汉白玉基座上裂开的石狮,"校长想和你谈谈关于......你祖母顾明贞女士的学籍档案。"
惊雷劈开夜空,林小蔓终于看清槐树新生的嫩芽竟是血红色。
周宇的罗盘在暴雨中爆出火花,指针首指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校长办公室的青铜门把手雕着饕餮纹,林小蔓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就听见门内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
檀香烟雾从门缝溢出,在她脚边凝成八卦图形的烟圈。
"你和你祖母一样,总爱在雨天拜访。"沙哑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红木办公桌后,轮椅上的老人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唯有手中把玩的白玉镇纸泛着冷光——那是块雕成断爪狮子形状的玉器,与礼堂石狮残缺的右前爪如出一辙。
周宇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林小蔓这才发现整面西墙都是中药柜似的抽屉,每个小格都贴着褪色的符纸。
最顶层的抽屉正在剧烈震颤,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榫卯缝隙滴落,在地毯上洇出"戊寅"两个篆字。
"1999年,也是戊寅年。"校长转动轮椅,月光照亮他左脸暗紫色的胎记,那形状竟与钟楼星宿浮雕上的裂痕完全吻合。
他枯槁的手指拂过桌案上的黄铜天平,左侧托盘里盛着青藤学院的黑白老照片,右侧却是一簇带着泥土的槐树根须。
林小蔓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认得天平底座刻着的家纹——与她幼时在祖母首饰盒夹层发现的银锁图案一模一样。
抽屉震颤得更厉害了,血腥味混杂着陈旧墨香涌出,她看见校长中山装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渗出的血迹在袖口绣出梵文"吽"字。
"顾明贞女士1937年的退学申请,"校长拉开抽屉的瞬间,无数纸灰蝴蝶般涌出,"写着因目睹同窗在月圆之夜被石狮吞噬而精神失常。"
泛黄的档案袋自动展开,林小蔓的瞳孔剧烈收缩。褪色钢笔字迹间浮现出血字批注,她祖母的学生照正在缓缓融化,照片里的民国少女突然转头看向镜头,眼眶里淌出混着金粉的血泪。
窗外炸响惊雷。周宇的铜镜突然映出骇人画面:校长背后的书柜玻璃上,密密麻麻贴满正在融化的学生证件照,每张照片的眉心都钉着银针。最中央的位置,1999年失踪的苏婉清正在微笑,她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与林小蔓颈间的胎记形状完全相同。
"子时三刻,槐根浸血。"校长的轮椅碾过满地纸灰,将槐树根须投入香炉。青烟幻化成三头石狮的轮廓扑向林小蔓,周宇掷出的罗盘在空中裂成八卦图形,却见烟气撞上她颈间骤然发光的胎记,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林小蔓的素描本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间浮出祖母的日记残章。她终于看清那些梦魇的真相:1937年暴雨夜,十八岁的顾明贞用银簪刺穿手掌,以顾氏血脉在石狮额间画下禁制符咒。而此刻她掌心正在发烫,浮现出与当年如出一辙的菱形伤口。
整栋行政楼突然剧烈摇晃。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周宇拽着她撞开安全通道时,看见无数学生如提线木偶般走向礼堂。
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六条,每道影子的脖颈都套着锈迹斑斑的铜铃项圈。
"阵法反噬开始了。"周宇扯断颈间红绳,将染血的铜钱剑塞进她手里。
林小蔓回头望去,校长办公室的窗口亮起诡异的绿光,老槐树的枝条正穿透玻璃疯狂生长,每片新叶上都浮现出失踪学生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