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缓缓开启,拓跋雄被两个北凉随从半搀半架着,踉跄地挪了出来。
他身上的镣铐己除,但换上了一身粗糙的麻布囚衣,空荡荡地挂在魁梧却伤痕累累的身躯上,更显狼狈。
脸上血污虽被简单擦洗过,却掩不住纵横交错的青紫瘀伤和深可见骨的鞭痕。
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深陷在眼窝里,空洞地凝视着脚下,被无数战靴踩踏得泥泞不堪的土地。
每一步都拖沓沉重,仿佛脚下不是泥土,而是滚烫的烙铁,烙着“河西”二字。
慎亲王李琛慎站在城门高台上,玄甲在黄昏晦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旧物离开视线。
首到拓跋雄被搀扶着,即将完全踏入那片象征着暂时自由的荒原时。
李琛慎那冰封般的嘴唇,才微微翕动了一下。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傍晚的寒风,如同冰锥刺入拓跋雄的耳中:“拓跋将军,好生保重。”
李琛慎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暖意,“河西水草丰美,本王会替你……好好照看。”
“河西”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拓跋雄的心脏。
他那具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的躯体,猛地一震!
一首低垂的头颅骤然抬起,散乱的发丝间,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被点燃,爆发出一种濒死野兽般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和撕心裂肺痛苦的凶光!
“呃啊——!”
拓跋雄脚下一个趔趄,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前扑,重重砸在辕门外冰冷坚硬的冻土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浆。
散乱的长发沾满了污泥,铺陈开来,在渐暗的天光下,竟像一个绝望而卑微的臣服之礼。
两个随从惊呼着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他架起。
“啊!杀了我!杀了我啊!为什么要签协议?”拓跋雄征战半生,从未如此狼狈过!
此刻,这颗高傲的头颅,深深的埋入土里。
昔日从不将他人看在眼里的大英豪,竟然存了死志。
高台上的李琛慎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只有那玄色披风的下摆,在骤然卷起的凛冽晚风中猎猎作响。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随从抬走的拓跋雄,轻声说道:“老朋友!后会有期!”
“下次再见!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幽灵般的声音,在拓跋雄耳边萦绕。
拓跋雄眼里的火苗在燃烧,杀意渐起。
看着慎亲王李琛慎头也不回的走远,他甩开侍从的手,缓缓的起身。
一步一步,拐着腿往前走!
城墙上阴影处,王副将不解问道:“王爷为何要激他?”
“今日的他,焉知不是明日的你我?”说罢!抬头望着远方。
王副将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是啊!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失误,就可能没命,被俘的有可能是大皇子,拓跋雄,也有可能会是你我中的任何一人。
但是,若是你我落入北凉人手中,敌人未必会对我们仁慈。
当然,这话王副将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来人!将世子和尹千户二人两马,勇闯敌营,解救大皇子的事宣扬出去!”李琛慎走着走着,突然下令。
“是!末将领命!”一人得令而去。
“好啊!杀人诛心啊!啧啧!亏我刚还感叹你是个好人!”
王副将眼睛一亮,边说边快步追上慎亲王。
“此时,若是他们得知,他们曾经俘虏了南庆大皇子,又被人不费一兵一卒给解救了!这……还不要了北凉大汗和拓跋雄的半条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