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睁开眼的刹那,狂风裹挟着细沙拍在脸上,眼前是无尽的昏黄。她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枯树,沙粒从指缝间簌簌流下——这里不是遗迹出口,而是被风沙掩埋的古城遗址。远处传来驼铃闷响,夹杂着低沉的号角声。
“是北燕商队遇袭的暗号。”凌无咎剑鞘横扫,清脆声响惊起几只寒鸦。他弯腰捡起半截断箭,箭镞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北燕皇室的‘寒骨箭’,箭簇淬了尸毒......”
昭月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刚才在宝箱中看到的记忆碎片仍在翻涌:十岁那夜,母亲将虎符塞进她手心时,指间沾着的毒药与这箭簇气味如出一辙。远处沙丘后突然腾起黑烟,凌无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走!”
风声在耳畔尖啸。昭月伏低身子钻过倒塌的城墙,扬起的沙尘中混杂着焦糊味。三具北燕商队的尸体横在街心,咽喉绽开的血洞呈现不自然的紫黑,凌无咎蹲下身掰开其中一人的眼睑,瞳孔己泛起死鱼般的灰白。
“箭毒发作太快,凶手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破空声自头顶袭来。昭月翻身滚向一旁,原先站立处的沙地被利刃犁开一道深痕。暗器钉入残垣,尾羽犹在震颤——是淬了毒的牛毛细针,针尾缀着的红穗在沙尘中猎猎如血。
“十丈。”凌无咎贴着墙根悄声报数,剑鞘横扫扫开第二波暗箭。昭月摸向腰间软剑,指尖触到温热的血渍——是方才为救商队孩子被划伤的伤口。毒液顺着血脉攀升,视线开始发昏。
灰影自房梁扑下的瞬间,她扬手洒出药粉。刺鼻气味炸开的刹那,来人闷哼着后仰,面巾被剑气掀起一角。昭月瞳孔骤缩——这张脸竟与三皇子府上的暗卫统领有七分相似。
“昭月公主好眼力。”蒙面人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却在转身时露出腕间青蛇刺青。昭月想起暗香阁密室里翻到的账册,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南楚死士的编号,“可惜......”
话音戛然而止。凌无咎的剑穿透他肩胛时,昭月看清对方腰间令牌——赤金饕餮纹缠绕着“沈”字玉珏。这分明是父亲贴身侍卫的制式!
“快走!”凌无咎拽着她撞进旁侧暗巷。血腥味在鼻腔横冲首撞,昭月扯开蒙面人衣襟,心口狰狞的旧疤赫然入目——竟与萧凛胸口印记轮廓相近。记忆碎片突然翻涌:十二岁生辰宴,父亲将她拽到地窖密室,昏暗火光里那道疤随呼吸起伏......
“小心!”凌无咎猛地将她扑倒。石块擦着发梢飞过,昭月反手甩出药囊,浓烈气味炸开迷雾。她趁机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掌心血珠触及地面阵纹时骤然发烫——这是北燕皇室秘传的引魂阵!
沙暴骤起的前夕,两人顺着阵纹残迹逃出生天。沙漠尽头隐约可见烽火台轮廓,凌无咎突然按住她手腕:“不对,这是往西域的方向。北燕商队遇袭地应该在东北。”
昭月望着远处升起的黑色狼烟,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扯开染血的衣领,心口印记此刻正明灭闪烁:“他们是要引我们去某个地方......”
第七日黄昏,干涸的河道旁。昭月撕下裙摆布条缠绕渗毒的掌心,远处沙丘上影影绰绰的驼队让她瞳孔收缩。为首那人玄色披风被风扬起,袖口暗绣的蟠龙纹与萧凛佩剑如出一辙。
“萧凛!”她踉跄着扑向沙丘,靴底碾碎枯骨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回应她的只有寒光——三支淬毒弩箭己破空而至!
凌无咎揽住她腰身腾空而起,剑刃劈开最后一支箭时,两人撞进废弃的烽火台。扬起的灰尘中,萧凛提着滴血长剑缓步而入,身后跟着十数名黑甲死士。
“昭月公主好兴致。追杀北燕商队这种事,交给暗卫做便是,何必亲自动手?”他甩去剑上血珠,眼底猩红比血月更甚。
昭月握紧软剑:“你不是萧凛。或者说......真正的萧凛早己死在三年前的北疆战场。”
对方忽然纵声大笑,笑声震得烽火台簌簌落灰:“聪明。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他甩袖抖落人皮面具,露出与萧凛七分相似的面容——眉心那道疤却诡异地延伸至太阳穴,蜿蜒如恶鬼抓痕。
“我乃北燕昭帝胞弟,萧烬。”他指尖轻抚腰间玉珏,裂纹中渗出血珠,“沈国师二十年前灭我满门时,可没想过侄女会找上门来。”
昭月浑身血液骤然凝固。记忆深处,母亲临终前紧攥她手腕呢喃“快逃”,而身后燃烧的宫殿里,正是这位“萧烬”抱着襁褓站在火海边缘!
“那虎符......”
“自然是真的。”萧烬指尖凝出血色符咒,飘向半空组成凤凰图腾,“你心口的印记,是我北燕皇室的传国玉玺烙印。你母亲为防南楚暗算,将国玺精华封入你血脉。”他猛然掐诀,符咒如利箭射向昭月眉心!
“昭月!”凌无咎挥剑斩落符咒,火星溅上昭月眼眶。她眼前景象翻涌:十岁那夜,母亲将虎符塞进她手心时,唇瓣擦过她耳垂:“去西域找玄铁匣,你皇兄会......”
“你中蛊了。”凌无咎揽住她的身躯,袖中银针抵住她脖颈,“萧烬,你不敢让她死——沈国师要她活着炼蛊。”
萧烬瞳孔骤缩,甩袖放出漫天黑雾。等昭月再睁眼时,只剩远处传来驼铃闷响,混着渐弱的血气。她反手摸向腰间——软剑犹在,却不见了最重要的北燕玉珏。
“别找了。”凌无咎将染血的物件拍进她掌心,“他故意留下的。这半枚玉珏,恰好能补全你心口残缺的阵纹。”
昭月玉珏上的凤凰纹路,突然想起古卷记载:北燕皇室秘术需以双生子血祭重启。她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玉珏缺口处——凤凰浴火重生的幻象骤然绽放!
“萧烬在等我们自投罗网。”她拽起凌无咎狂奔,“但真正的猎物,从来都是设局之人。”
沙暴再次席卷而来,卷着两人消失在天际线尽头。远方,狼烟化作狰狞笑脸,仿佛在嘲笑这场刚刚开幕的血色博弈。而命运的齿轮,己在千年古城废墟中,咬合出新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