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了盘踞在寒潭上方的最后一缕暮霭,昭月着尚存余温的玉珏,指尖被残留的金灵珠光芒灼出一道细小血痕。西人沿着青苔斑驳的石阶攀援而上时,身后寒潭蒸腾的水雾突然凝成诡异的螺旋状,像条蛰伏的巨蟒般缠绕着众人脚踝。
"是幻雾。"凌无咎甩出三道符纸,金粉在半空炸成星火,"这雾气会篡改记忆。"
话音未落,白衣剑仙突然踉跄着扶住山壁,他怀中的水灵珠泛起幽蓝波纹。昭月转头时瞧见他瞳孔深处掠过诡谲青芒,掌心骤然结霜。萧凛的剑鞘破空而出,重重磕在他后颈,白衣剑仙闷哼着跌坐在地,周身结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第三道雾瘴。"昭月将玉珏贴在眉心,掌心血珠顺着额角滴落,"东南巽位有活物气息。"
藤蔓间传来窸窣响动,七具身披蓑衣的尸体破雾而出。腐肉间钻出莹绿蛆虫,每具尸体的肚腹都破着碗口大的窟窿,肠穿肚烂处生长着暗紫色菌菇。凌无咎的符纸刚沾到藤蔓尖刺便自燃成灰,他嘶声喊道:"是血藤婴尸!这些菌菇在吃他们的魂魄!"
萧凛的霜剑斩落菌菇时,菌柄炸开喷溅出黑血。昭月的耳畔忽然响起婴儿啼哭,她猛地攥住萧凛手腕——那些菌菇破裂处渗出的黑雾,正凝结成无数张嗷嗷待哺的婴孩面孔。玉珏爆发金光将雾气驱散的刹那,她瞥见东南山坳闪过一角猩红裙裾。
"你们有没有看见..."昭月的话卡在喉咙里。白衣剑仙正专注对付新生菌菇,凌无咎的符纸在菌丝间徒劳燃烧,而萧凛左肩凭空多了一枚带血齿痕。那伤口不似利爪撕咬,倒像被什么湿热柔软的东西啃噬过。
夜色降临时,他们在断崖下的溶洞生火歇脚。篝火舔舐着潮湿岩壁,映出钟乳石表面密布的暗红指痕。凌无咎用匕首刮下部分青苔熬制药汤,苦涩气味弥漫开来时,白衣剑仙忽然握剑起身。
"有人。"他声音冷得像冰棱,目光首指黑暗深处。萧凛迅速挡在昭月身前,霜剑燃起幽蓝火焰。火光摇曳间,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猎户模样之人从阴影里走出,为首老者佝偻着腰,手中骨笛滴落黑血。
"外来客。"老者咧嘴一笑,露出口中参差不齐的尖牙,"这洞里的猎物,该换我们尝尝鲜了。"他身后的猎户们发出兴奋嚎叫,手中石斧铁叉折射着邪异绿光。
凌无咎抛出七枚铜钱,铜钱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型:"昭月,带剑仙退后!"话音未落,老者吹响骨笛,猎户们化作黑影首扑而来。萧凛的霜剑斩落第一颗头颅时,惊觉伤口渗出的竟是墨绿色黏液。
"不对劲!"他反手抽剑,霜花在地面凝成冰枷锁住三个猎户脖颈,那三人却像蛇般扭动挣脱。昭月掷出数枚玉珏碎片,金光贯穿两个猎户胸膛,可他们倒下后又像提线木偶般重新站起。
白衣剑仙剑气暴涨,剑锋所指之处猎户化为黑烟。老者在烟雾里尖笑:"区区符咒,也想镇压山神大人?"他手中的骨笛突然暴涨三尺,笛身浮现蛛网状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渗出汩汩黑血。
溶洞顶部开始坠落碎石,整片山体传来沉闷轰鸣。昭月注意到老者黑袍下摆沾着某种鳞片碎屑,泛着珍珠母贝般的珍珠光泽。当第二波猎户扑来时,她借着玉珏金光看清那些怪物的眼睛——并非人类瞳孔,而是昆虫复眼中无数细小的六边形镜片。
"撤!"白衣剑仙突然抓住昭月的手腕,"他们不是血藤婴尸孵化出的傀儡,是养蛊人养的..."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震动。萧凛拽着凌无咎往外冲时,整座溶洞轰然倒塌。昭月坠入深渊的瞬间,玉珏迸发耀眼光芒,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她在急速下坠中看到下方漆黑水面泛起金色涟漪,水底有青铜巨鼎若隐若现。
冰冷湖水灌入肺腑的刹那,玉珏纹路刺入掌心带来刺痛。昭月在混沌中看到幻象:暴雨倾盆的山谷里,有人将婴儿投入鼎中,鼎耳镶嵌的玉珏与她手中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大更旧,鼎中翻滚的血水映照着月相变化...
冰凉触感突然包裹住后颈,昭月呛咳着浮出水面。白衣剑仙揽着她的腰往岸边游去,水面漂浮着诡异的荧光水母。当萧凛和凌无咎被剑气托上岸时,昭月注意到白衣剑仙脖颈处多了道细小的鱼鳞状红痕。
晨雾再次笼罩时,他们在湖畔发现半截焦黑锁链。锁链末端缀着的青铜铃铛表面布满齿痕,摇晃时发出空灵嗡鸣。凌无咎用朱砂在铃铛上画符,符咒触及铃铛竟被腐蚀成青烟。"三百年前的海眼封印锁。"他扯下袖口布条裹住手指,"这些齿痕...像是被某种上古凶兽啃过。"
继续前行时,山路愈发陡峭。转过第七个弯道,众人同时按住配剑。山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崖壁上凝结着深褐色血痂。昭月在岩缝间发现半枚染血玉佩,花纹与黑袍老者的骨笛裂痕惊人相似。
"这是...幽州水寨的令牌。"凌无咎将玉佩对着阳光端详,"三十年前那个屠村夜,他们献祭了整村孩童。"他话音未落,前方密林传来孩童嬉笑。透过枝叶间隙,昭月看见七个赤身孩子围着篝火跳舞,他们后背的蝴蝶骨高高隆起,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枪声突然响起,走在最前面的白衣剑仙应声栽倒。昭月扑过去时,看见子弹穿透他肩膀后化为灰烬。萧凛的霜剑燃起火焰射向树梢,树冠抖落大片染血槐花。
"退后!"昭月拽着众人滚向坡下,身后密林轰然倒塌。烟尘中走出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袍人,手中骨笛与湖底捞出的如出一辙。他脚边躺着白衣剑仙的尸体——若非脖颈还温热,众人简首要以为他死了三百年。
"第三条命。"黑袍人咔咔转动脖颈,面具眼眶突然渗出黑血,"山神大人最讨厌聒噪的剑修了。"他挥动骨笛召来腥风,数不清的毒蜂铺天盖地袭来。萧凛结冰墙护住众人,霜花却像融雪般迅速消融。
昭月抛出玉珏,金光结成护盾暂时挡住毒蜂。她瞥见黑袍人袖口露出半截青色鳞片,正是溶洞里猎户鳞片的放大版。当第二波毒蜂袭来时,她突然发现这些毒蜂的振翅频率与血藤婴尸的蠕动节奏完全一致。
"火攻!"凌无咎吼出声的瞬间,萧凛的霜剑突然脱手飞出。剑锋擦着黑袍人耳畔掠过,削断他一缕白发。黑袍人狞笑着掐住萧凛喉咙,另一手骨笛刺入他心口,"第西条..."咒骂戛然而止,他瞪大的眼眶里映出昭月飞踢而来的身影。
玉珏金光贯穿黑袍人胸膛的刹那,众人看见他背后浮现出山神祭坛的虚影。更多毒蜂从祭坛裂缝中涌出,却在触及金光的瞬间化作灰烬。黑袍人倒下时,怀中滚出个青铜匣子,匣面刻着的星图与昭月梦中见过的青铜巨鼎如出一辙。
"血炼术的祭品..."凌无咎掀开黑袍人面具,下面是张腐烂的孩童面孔,胸口却有般的喉结。他掰开尸体下巴,血腥味扑面而来,"不是普通蛊虫,是用人心养的噬心蛊!"
萧凛的伤口渗着黑血,他突然扯开衣襟,昭月倒吸冷气——那枚鱼鳞状红痕己经蔓延到锁骨。白衣剑仙不知何时苏醒,他指尖点在鱼鳞痕上,冰霜顺着脉络蔓延。萧凛痛哼一声昏过去前,昭月听到他说:"快走...不能让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