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是被冰冷的鳞片硌醒的。
周身弥漫着千年不散的腥气,她撑开酸涩的眼睑,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蓝鳞甲——巨大龙的骸骨横亘于地宫穹顶之下,肋骨间垂落的藤蔓正渗出荧蓝液体,将她与萧凛包裹在其中。
“这是……”她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手腕被萧凛牢牢扣住。年轻的皇子将下颌抵在她肩头,苍白的唇瓣几乎要贴上她后颈:“别动。”尾音带着重创后的虚弱,却仍带着令人心悸的冷静。
昭月屏息,掌心传来他急促的脉搏,与此同时,她听见了地脉深处传来的轰鸣——那是血液在岩层下奔涌的声响,带着远古巨兽即将苏醒的震颤。
“抓紧我的剑。”萧凛突然将断剑塞进她掌心,剑身淬出的寒霜瞬间爬上她指尖。黑袍老者的狞笑穿透黑暗:“昭月,你终于醒了。可惜……”
轰然巨响。
上方传来石柱崩塌的轰鸣,昭月瞳孔骤缩——三条青铜锁链从穹顶垂落,每节链环都刻着腐烂的血莲,锁链尽头拴着半截龙爪。那些锁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而萧凛的剑居然在反向吞噬锈迹!
“别看他的眼睛!”萧凛嘶吼着甩开黑袍老者的桎梏,掌心燃起的血色符咒如活蛇般缠住昭月手腕,“拔剑!斩断东南角的肋骨——”
昭月的软剑脱手而出。
剑锋在触及龙骸的瞬间,整座地宫爆发出刺目赤光。那些沉睡万年的鳞片突然震颤起来,藤蔓崩裂的脆响中,无数青铜碎片从穹顶坠落。萧凛的断剑寸寸粉碎,化作猩红砂砾没入她伤口——
“以血染龙……”
她咬住舌尖将混着铁锈的血抹在剑柄,指尖传来龙骸里冰冷的震颤。当第二道剑光劈落时,整条锁链轰然断裂,黑袍老者发出濒死的尖啸:“不可能!没有圣器怎会——”
地宫突然翻转。
昭月坠落时最后看见的,是萧凛被坍塌的巨爪拍进深渊时扬起的血雾。她摔进一片冰湖,刺骨寒意顺着七窍灌入经脉,而胸口玉珏却在此刻燃起幽蓝火焰——是沈国师的声音在她耳畔炸响:
“昭月,你以为逃得掉吗?”
冰面在她脚下碎裂。
沉入漆黑湖底的刹那,她看见水下漂浮着无数白骨,每具骸骨眉心都烙着与她相同的荆棘纹。掌心血珠突然自动结冰,竟在水下凝成一把透明匕首。当她握住匕首的瞬间,水下传来锁链挣动的闷响。
“终于等到你了,钥匙。”
沙哑的男声贴着耳廓炸开,昭月猛然转身。水下竟升起一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唯一不同的是对方心口嵌着完整的三叉戟形玉珏。
“你母亲没死在幽梦谷。”水晶棺中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瞳孔是熔化的金,指尖刺破棺椁首取她咽喉,“我等了三百年,就为等你来替我解脱。”
匕首坠入湖底的刹那,一道青光刺破黑暗。
昭月被无形之力抛出水面,重重跌在祭坛中央。抬头望去,凌无咎正踏着血浪走来,玄铁重甲上插着三支淬毒箭矢,脸上却挂着病态微笑:“公主殿下,您要的钥匙我带来了——”
他掌心血淋淋攥着的,赫然是她的心脏。
剧痛却迟迟未至。昭月低头,发现伤口处缠绕的血色丝线正以诡异速度蠕动。那些丝线尽头连接着水晶棺中的少女,此刻少女竟从棺中站起,徒手撕开自己胸膛掏出玉珏。
“快走!”少年嘶吼声破空而至。萧凛浑身浴血撞破结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青铜古剑,剑锋正抵着老者咽喉,“昭月!拔出锁链里的——”
惊雷炸响。
整座地宫开始崩塌。昭月在烟尘中看见无数手骨从地砖钻出,那些手骨上都戴着鎏金镣铐。水晶棺中的少女突然咬住她手腕,两人血液交融的刹那,玉珏烙进昭月心口——前世记忆如毒蛇钻入脑海:
三百年前,北燕皇女在月蚀之夜剜心救世;
两百年前,南楚巫女盗取圣器血洗皇陵;
昨夜,黑袍老者撕开伪装的笑容……
“原来你才是活标本。”
她反手将古剑刺入对方心脏时,萧凛的声音与记忆重叠——那夜祭坛下,他也是如此握剑刺穿银鳞军统领的胸膛。
地宫完全坍塌瞬间,昭月拽着萧凛跃进突然出现的传送阵。当她回头看时,石壁崩塌露出巨龙骸骨完整的狰狞面目,那些森白肋骨上刻着细小文字——正是沈国师与南楚皇室三百年前的密约。
“抓紧。”萧凛咳着血抓住她手腕,断剑在虚空中划出血符。黑暗中,他们坠向深海,而昭月心口的玉珏突然发烫,浮现出一行小字:
“待月圆时,取鲛人泪,化血为刃。”
远处隐约传来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