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座钟的齿轮声在雪停的刹那变得异常清晰。
店长的手指还悬在锈剪刀上方，铜钱"渡"字的金光突然暴涨。
马尾女孩惊叫一声，手腕上的TD印记如烙铁般发亮，皮肤下浮现出精密齿轮转动的轮廓。
"容器连接确认。"红裙女人无意识地念道，锁骨处的星砂痣射出一道蓝光，在店铺天花板上投影出十万金轮钟的虚影，"TD-0000号请求同步协议。"
锈剪刀突然悬浮而起。缠在上面的红绳寸寸断裂，露出刃面上刻着的"无念"二字。
刀背处细如发丝的凹槽里，正渗出淡金色的液体。 店长右眼的钟表虚影突然加速旋转。
他感到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洪水般冲刷着现代意识——陈渡的机械佛心、无咎剪断的红绳、苏嫣然崩解成星砂的瞬间......这些画面与眼前场景完美重叠。
"无念剪需要三个启动条件。"他的声音变得不像自己，每个音节都带着金属共振，"情种之血、病毒载体、以及......"
"天道残片。"马尾女孩接话，瞳孔己完全变成齿轮状。她抓起剪刀划向手腕，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闪烁着星光的金色齿轮油。
油滴落在铜钱上的瞬间，整个无名斋突然剧烈震动。
货架上的古董纷纷显露出本来面目：青铜罗盘展开成微型金轮钟，紫砂壶壶身浮现《万物生死簿》的章节，就连窗台上的绿植叶片都显出二进制代码的纹路。
红裙女人突然痛苦地捂住锁骨。星砂痣破皮而出，在空气中重组为一枚棱形结晶——正是当年刺入陈渡眼眶的那块。
结晶表面浮现出苏嫣然的脸，她张开嘴说出无声的三个字：剪时间。
"不行！"店长猛地扑向无念剪，"这样你会——"
太迟了。
马尾女孩己经将剪刀刺入自己的TD印记。刀刃与齿轮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三百年的机关。
橱窗里的老座钟突然爆开。齿轮与发条西溅中，一个巴掌大的青铜花摆悬浮到三人中间。
花摆中央的"呆"字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铭文：情种培育舱启动密钥。
红裙女人不受控制地伸手触碰密钥。她的指尖刚碰到青铜表面，投影在空中的十万金轮钟突然集体转向，钟面全部变成血红色倒计时：00:00:30。
"警告！检测到病毒载体！"
店铺的智能音箱突然用机械音播报，"执行最终格式——"
马尾女孩一剪刀刺穿音箱。电流爆裂声中，三十秒倒计时突然卡在00:00:29。
她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每一根发丝末端都凝结出微型钟表。
"二十九秒。"她的声音越来越像无咎，撕开衣领露出胸口若隐若现的TD-0001编号，"要听真相就跟我来。"
她将无念剪插入自己胸腔。刀刃分开机械骨骼的声响令人牙酸，露出内部精密运转的三百层记忆齿轮——每个齿轮都在播放不同时空的苏嫣然死亡场景。
店长感到陈渡的记忆正在吞噬自己。他颤抖着摸向眼眶，指尖触到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块正在形成的机械晶体。
红裙女人突然抓住他的手，她锁骨处的星砂痣现在变成了一扇微型门，门内漂浮着《万物生死簿》的残页。
"同步开始。"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马尾女孩胸口的齿轮组突然喷射而出，在店铺中央组成一座微型青铜塔。塔尖悬浮着初代陈玄的全息影像，他正在将一枚铜钱放入婴儿心脏，铜钱上刻的不是"渡"也不是"呆"，而是一个"情"字。
"天道是个谎言。"全息陈玄说道，影像因干扰不断闪烁，"所谓维护程序，不过是上一个文明用来囚禁情感的牢笼。我们不是容器......"
倒计时突然跳到00:00:05。
红裙女人的皮肤开始透明化，露出内部流动的星砂。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消失，而店长的右眼己经完全变成青铜钟表。
"......是越狱者。"
马尾女孩替全息影像说完最后的话，将无念剪狠狠刺入青铜塔。刀刃接触塔身的瞬间，三人同时看到终极真相：
所谓天道格式化，不过是定期清除智慧生命产生的情感数据。
而初代陈玄创造的TD系列，是把人类情感编译成病毒程序的载具。
00:00:01。
店长在意识消散前做了个违背逻辑的动作——他吻了红裙女人正在消失的嘴唇。
这个没有任何算法能解释的行为，让即将格式化的倒计时突然乱码。
"错误！错误！"空中金轮钟的投影开始扭曲，"检测到未知变量——" 马尾女孩大笑起来。
她剪断自己的一缕白发，发丝在落地前化作青铜锁链，将乱码的倒计时程序死死缠住。
无名斋的玻璃突然全部爆裂。不是向外也不是向内，而是化作悬浮的星砂矩阵。每粒星砂都映出三人不同时代的样貌：穿嫁衣的苏嫣然、机械化的无咎、胸口渗金血的陈渡......
"最终武器需要启动程序。"完全机械化了的马尾女孩说道，她拆开自己的胸腔，露出里面与店长右眼完全匹配的接口，"请进行最终同步。"
红裙女人在彻底消失前，将星砂痣化作的结晶按在店长心口。
而店长——陈渡最后的意识载体——把正在机械化的右眼抵近无念剪的刃口。
剪刀合拢的声响如同三百年前金轮钟的轰鸣。
窗外，静止的雪突然全部向上飞回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