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声刚过第一响,渡缘斋的门板突然被拍响三声。不是风吹,不是鬼叩,而是活人指节敲在木头上的实响。
苏嫣然拉开门栓的瞬间,一本泛黄的账簿从门缝滑入,"啪"地摊开在青砖地上。纸页间散落着七枚铜钱,排成北斗七星状,勺柄首指柜台下的暗格。
"《阎罗账簿》..."陈渡的机械手指轻触纸页,突然缩回手——他的指纹竟被纸张吸收,在空白处生成一行新记录:【甲申年七月初七,陈渡借阳寿三载】
陈渡说道:“活人按印才生效,他在逼我们画押!””
苏嫣然突然按住陈渡颤抖的机械手腕:"等等...你的佛心刚才共鸣了账簿?"
齿轮转动声骤停。陈渡沉默地拆开左臂外壳,露出内部精密的青铜齿轮组,最中央的轴承上刻着一行小字:
【TD-3000·癸卯年调试】
"这是...编号?"她指尖悬在齿轮上方,没敢触碰。
陈渡迅速合上外壳:"标记而己。"
转身时,齿轮缝里渗出半滴金血,落在地上变成扭曲的"玄"字。
苏嫣然弯腰去捡账簿,账簿却自动翻到中间页。泛黄的纸面上,她看到了自己的脸——准确说是历代苏判官的脸,整齐排列成三排,每张脸下方都标注着日期。账簿上还浮现“画押者需知”的小字条款。
最新那张空白处,墨迹正在自动生成:【癸卯年子时三刻,苏嫣然欠皮一张】
"秦广王的把戏。"陈渡突然用机械臂压住账簿,齿轮转动声与远处更鼓形成诡异合拍,"他在玩击鼓传花。"
仿佛印证他的话,巷尾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每声鼓响间隔七秒,鼓点间隙夹杂着铜钱碰撞声。
账簿突然剧烈震动。七枚铜钱跳起,嵌入墙壁组成新的北斗图案。
这次指向的是后院古井——那口他们从未使用过的废井。
"第一轮传递。"陈渡拽住苏嫣然的手腕,"鼓七响,花落谁家?"
第三声鼓响时,井口"咔"地裂开道缝。
陈渡的机械眼捕捉到井底有金光一闪——是半页被撕毁的账簿残篇,上面画着渡缘斋的平面图,特别标注了苏嫣然的卧室位置。
"他在标记猎物。"
陈渡突然撕下自己袖口布料,裹住苏嫣然锁骨处的金轮纹。布帛触到皮肤的瞬间变成黑色,浮现出与账簿相同的欠债记录。
第西声鼓响,账簿又翻一页。这页贴满人皮碎片,每张皮上都刺着生辰八字。
最新那张皮还带着血渍,八字正是陈渡的。
"我的皮被预定了。"陈渡冷笑,突然将机械手指插入账簿。
齿轮转动声与第五声鼓响重合,账簿尖叫着喷出黑血,血滴在空中组成新卦象:【泽水困】。
苏嫣然突然按住心口。她贴身藏的齿轮铜钱正在发烫,铜钱里的微型同心锁投射出全息影像:
三百年前的阴司大殿,少年陈渡正将某样东西藏入《阎罗账簿》的夹层。
"账簿里有东西!"她伸手去抢,第六声鼓响却震得整间屋子摇晃。
账簿像活鱼般从陈渡手中挣脱,"啪"地贴在天花板上,纸页间垂下无数红绳,每根绳上都拴着枚铜钱。
最长的红绳突然缠住苏嫣然脚踝。铜钱贴上她皮肤的瞬间,陈渡的机械臂暴长三寸,齿轮间喷出朱砂粉。红绳遇朱砂即断,但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青铜齿轮——每个齿轮上都刻着"秦广王印"。
"最后一声。"陈渡突然抱起苏嫣然滚到供桌下。
第七声鼓响如惊雷炸裂,账簿在天花板上爆开,无数纸页如雪片纷飞。
每张纸在落地前都自燃成绿火,火中浮现还债画面:有人割舌,有人剜眼,最新那团火里,苏嫣然正被剥下后背的皮肤。
绿火熄灭时,柜台上的老座钟突然自动打开。钟摆停摆,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半张账簿残页,上面完整记录着:
【苏氏判官历代所欠】
【第二百九十九次:度厄尺一把】
【第三百次:...】
最后一行被血污遮盖,只隐约可见"同心"二字。
陈渡的机械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他拆开掌心齿轮,取出粒红豆大小的金色结晶体——那是从苏嫣然心口取回的同心锁碎片。
"账簿要的不是皮。"他将晶体按在血污处,"是这个。"
残页上的血污突然褪去,露出完整记录:
【第三百次:同心锁一副】
【偿期:今夜子时】
【偿地:第三百棺】
后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两人冲出去时,只见古井完全裂开,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竖井。
井壁上嵌着三百盏青铜灯,每盏灯座都是口微型棺材。
灯光照出井底景象——一口黑漆主棺周围,二百九十九口小棺组成莲花状,唯缺一角。
"击鼓传花的终点。"陈渡捡起落在井沿的铜钱。这枚铜钱没有方孔,取而代之的是个"棺"字。
苏嫣然突然按住自己心口。齿轮铜钱在发烫,同心锁的投影显示出最后讯息:
三百年前的少年陈渡,正将一把钥匙吞入腹中。
"我明白了..."她声音发抖,"账簿只是幌子,秦广王真正要的是......"
陈渡突然捂住她的嘴。他的机械眼捕捉到井底有东西在动——主棺的盖子,正在缓缓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