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声越来越近。
陈渡——现在他己经完全接纳了这个名字——感到体内流淌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左眼能看到溶洞石壁上浮现的古老文字，那是阴司的律令；右眼则能看穿时间的层次，每一道石英晶体折射的光都展示着不同时间线上的可能性。
"能走吗？"他扶起苏嫣然，手指触到她锁骨处的时钟纹身时，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传来。那新出现的第十三个刻度正在缓慢吸收周围的光线。
苏嫣然摇摇头，指向不远处的石壁："那里...有东西在召唤我。"
白夜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残缺的左耳位置浮现出青色符文，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不好！是'回音壁'！别听它的声音！"
但己经晚了。
苏嫣然如同梦游般走向石壁，时钟纹身的光芒在石壁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陈渡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他的判官左眼清楚看到，石壁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契约文字——与苏嫣然锁骨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是阴司的古老契约。"白夜的声音发抖，"她什么时候签的？"
锁链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陈渡转身，看到五个鬼差从黑暗中浮现，但他们的装束与之前截然不同——穿着类似唐代的官服，腰间挂着青铜铃铛。为首的鬼差掀开兜帽，露出没有五官的脸。
"时辰己到。"
无面鬼差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低语，"请苏判官归位。"
"苏...判官？"陈渡如遭雷击。
白夜突然挡在陈渡面前，度厄尺横在胸前："她早就不是了！当年自愿剥离判官位格，转世为人，阴司无权追索！"
无面鬼差发出刺耳的笑声，锁链如活蛇般游来："白夜，你私放重犯，罪加一等。"
锁链突然转向，缠住白夜的脖子，"秦广王殿下很失望。"
陈渡的判官左眼猛然刺痛。他看到白夜脖子上浮现出细小的黑色符文——那是阴司高级官员才有的控制印记。白夜的身份远比她透露的复杂。
苏嫣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的双手陷入石壁，时钟纹身的光芒变成了暗红色。第十三个刻度开始渗出鲜血，在石壁上勾勒出一扇门的形状。
"陈渡！"她回头大喊，眼中满是惊恐，"别相信白夜！她体内有——"
无面鬼差的锁链突然暴起，刺入苏嫣然的后背。鲜血喷溅在回音壁上，那扇血门骤然实体化，发出令人牙酸的开启声。
一股陈渡熟悉又恐惧的气息从门内涌出——幽冥教主。
但这次出现的不是官服身影，而是一个模糊的孩童轮廓。
它赤脚踩在血泊中，每走一步就长大一分，等走到苏嫣然面前时，己经变成少年模样。
"母亲。"少年幽冥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童真，"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陈渡的判官力量突然失控爆发。左眼的漆黑如墨水般扩散至半张脸，右手的判官笔阳面印记亮起刺目金光。
他本能地画出"诛"字符，金光如利箭射向少年幽冥。 无面鬼差瞬间挡在前方，被金光贯穿胸口。
但下一秒，它的身体化作无数黑色契约纸片，每一片都写着苏嫣然的名字。
"没用的。"少年幽冥轻笑，"母亲当年用判官位格换我的命，这些契约就是证明。"他伸手抚摸苏嫣然的脸，"你看，她到现在还在保护我。"
陈渡看向白夜，后者正拼命摇头。她的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说"契约有诈"。
苏嫣然突然抓住少年幽冥的手腕："你不是他。"她的声音异常冷静，"我儿子早就魂飞魄散了，你只是阴司用契约残片拼凑的傀儡。"
少年幽冥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契约文字。回音壁上的血门剧烈震动，某种更庞大的存在正试图穿越。
白夜趁机挣脱锁链，扑向陈渡："现在！用判官笔切断契约联系！"
陈渡福至心灵，左手判官笔阳面，右手抓住白夜的度厄尺——这竟是判官笔阴面的化身！
两股力量交融，在空中写出巨大的"断"字。
金光如瀑布般冲刷回音壁。契约文字纷纷剥落，少年幽冥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血门后传来愤怒的咆哮，但门本身己经开始崩塌。 苏嫣然挣脱束缚，时钟纹身的第十三个刻度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她双手按在回音壁上，厉声喝道："以第十三刻之名，封印此门！"
一道血光从她锁骨射出，将正在崩塌的血门彻底固化。
少年幽冥的身影被血光吞噬前，突然对陈渡露出诡异的微笑："父亲，你也会抛弃我吗？就像抛弃白夜师姐那样？"
一切归于寂静。
溶洞内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陈渡的判官左眼看到苏嫣然体内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时钟纹身深处多了个黑色小点，正在缓慢吸收她的生命力。
白夜突然跪地干呕，吐出一团青色火焰。火焰中浮现出秦广王的虚影，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随即消散。
"我们被标记了。"她擦擦嘴，"下次来的就不是鬼差，而是阎罗本人。"
苏嫣然虚弱地靠在陈渡肩上："白夜...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那孩子叫你师姐？"
白夜的黑眼闪过一丝痛苦。她慢慢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烙印——与苏嫣然时钟纹身一模一样的图案，只是停在11:59。
"因为我才是上一任苏判官。"她轻声道，"你是我分离出来的人性面。" 陈渡如遭雷击。无数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白夜对渡缘斋的熟悉、她能使用高阶阴司法术、还有那个少年幽冥对她的称呼...
"时间重置前发生了什么？"他抓住白夜的肩膀，"为什么幽冥教主会叫我们父母？"
白夜的黑眼突然流下血泪。
她刚要开口，整个溶洞突然剧烈震动。石英晶体纷纷爆裂，露出后面无数双血红的眼睛。
"来不及解释了。"白夜拉起两人，"回渡缘斋！只有那里还能暂时安全！"
她挥尺打开空间裂缝，三人跌入其中。最后的视野里，那些血红眼睛的主人终于现身——
是十个穿着不同朝代官服的幽冥教主，每一个都带着诡异的微笑，异口同声道： "我们等着...全家团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