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积雪未消，伏天骄正在飞虹桥上演练“踏雪无痕十三式”，剑穗扫过冰棱时，忽有灰影自云隙间俯冲而下。
信鸽足环上凝结的血痂冻成紫黑，她捏碎蜡丸的瞬间，雪粒混着碎纸坠入领口 —— 是伏天香的字迹，歪斜的血痕在素笺上洇成暗红地图，“中信堂”三字被指甲抠出破洞。
“师姐，青瓦客栈的信鸽比寻常快三倍。”
小弟子抱着暖炉站在廊柱后，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霜，“三日前山下来人说，蜀中近月频发劫杀案，各门悬赏令都在追察木龙的踪迹。”
伏天骄的剑“当啷”落地，剑刃在冰面上划出尺长裂痕。
她想起三个月前送伏天香下山时，妹妹腕间银铃在阳关道上晃出的碎光，那时她还笑说“江湖比天山雪野热闹”，此刻却攥紧信笺，指腹碾过“察木龙”三字时，掌心被纸边毛茬扎出血珠。
“备马。”
她扯下腰间天山玉令抛给弟子，“即日起，『雪鹰堂』弟子轮值守山，若有中原门派异动 ——”
话到此处顿住，抬眼望向层叠冰峰间漏下的天光，忽然发现信笺边角还沾着几星金粉，细辨竟是唐门“金蟾酥”的残迹，“不必等我回山。”
十二日后，青瓦客栈的破窗仍挂着半截竹帘。
伏天骄指尖抚过窗框上的刀痕，木头上渗着的暗褐色污渍，是察木龙青铜刀留下的火星灼痕。
掌柜的缩在柜台后擦汗，茶盏在桌面磕出细碎声响：“那位姑娘走时浑身是血，怀里还抱着半幅带血的信笺，后来中信堂的人来过三趟，说要拿『通敌贼子』。”
“通敌？”
伏天骄忽然盯住掌柜袖口的青灰布料，与那日伏天香描述的灰衣人装束相同，“他们的鞋底可钉了铁钉？”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竹哨声尖啸，七道黑影自竹林跃出，袖中甩出的不是兵器，而是紫雾 —— 蚀骨烟！
她反手拔剑劈碎桌椅，木片在毒雾中滋滋冒青烟。
伏天骄退至墙角时，鞋底碾到几粒的东西，低头见是唐门“暴雨梨花针”的针帽，这才惊觉对方用的是调虎离山计，真正的杀招在房梁！
三根淬毒弩箭擦着鬓角钉入木柱，箭尾羽毛上的青斑正是天山“雪狼毒”的特征。
伏天骄忽然想起伏天香信中未写完的“唐门”二字，此刻却无暇细想，毒雾己顺着门缝灌进，她扯下披风裹住口鼻，撞破后窗时，腰间银铃突然发出异响 —— 是五毒教的“听音辨位铃”频率！
跌进溪涧的瞬间，冷水灌进口鼻，却也冲散了些许毒雾。
伏天骄攀着湿滑的岩石喘息，忽觉后颈一凉，有金属抵住穴位，带着药香的呼吸拂过耳际：“天山派的『银鹤九转功』果然厉害，中了蚀骨烟还能撑半盏茶。”
醒来时，鼻尖萦绕的不是天山的雪松香，而是腐叶与毒花混杂的腥甜。
伏天骄发现自己躺在竹编吊床上，西周垂着墨绿纱帐，纱纹间游动的竟是拇指大的毒蝶。
床脚立着个青铜药炉，孟百川正背身捣药，腰间药铃与那日客栈所见相同，只是此刻袖口翻卷，露出整条小臂的青色蛇形刺青 —— 万毒门的“七步蝰蛇纹”。
“醒了？“”
孟百川转身时，手中玉匙还滴着碧绿药汁，“你师妹比你听话些，喝了三碗毒解汤才睡安稳。”
他抬手示意，伏天骄这才看见隔帘后伏天香的床榻，妹妹腕上银铃被取下，吊在帐角晃出细碎光影。
“万毒门何时做起了救人的勾当？”
伏天骄想运功，却发现丹田处像堵了团冰水，低头见手腕内侧有三个紫点 —— 是“三阴绝脉钉”，专门封锁任督二脉的毒针。
孟百川将药碗搁在她膝头，指尖划过碗沿：“救人？不过是借你们引条大鱼。”
他忽然凑近，左眼角疤痕在烛火下泛着青，“张成峰闭关前用了龙珠，唐门、中信堂满江湖找他，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大鱼在天山。”
话音未落，帐外忽有骚动，毒蛇嘶鸣声混着人的惨叫。
孟百川脸色微变，抓起药铃冲出门去，伏天骄趁机扯断帐绳，吊床轰然坠地时，她看见纱帐外影影绰绰的竹楼间，竟有无数发光的藤蔓缠绕，那些毒蝶正扑向某个闯入者 ——
是张成峰！他的玄色衣袍己被划烂，左肩插着半截竹箭，手中却仍紧握着龙珠，在毒雾中辟出条血路。
伏天骄想喊，却被孟百川突然甩来的药粉呛住，意识模糊前，只看见张成峰的刀光劈开毒藤，朝着她的方向踉跄而来。
三日前，出关后的张成峰在天山脚下的药庐发现了伏天香的记号。
纸角上的“北”字被指甲刻得深可见骨，他认出那是天山派的求救暗号，却在追寻途中屡次遭唐门埋伏。
此刻站在唐门总坛外的竹林，他望着竹影间闪烁的金粉，终于明白为何总有人抢在他前头。
“张少侠深夜造访，可是来讨龙珠？”
唐森的声音自竹梢传来，十六枚暴雨梨花针同时攒射，却在触到张成峰周身气劲时纷纷坠地。他踏碎竹叶的声响惊起夜鸦，青铜刀上还凝着前日中信堂杀手的血。
“我要的是两个人。”
张成峰忽然顿步，刀背重重磕在腰间玉牌，玉牌上的蝰蛇纹在月光下泛着磷光，“伏天骄、伏天香，还有察木龙。”
竹影突然剧烈晃动，七道身影自不同方位攻来，鞋底铁钉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
张成峰忽然低喝，刀身竟在瞬间暴涨三尺，刀气所过之处，竹叶纷纷化作利刃反袭，为首者的钢棍“当啷”落地，胸前衣襟己被割出见骨的伤口。
“这是什么刀法？！”
唐森的声音带着惊惶，像是想到了什么。
此刻张成峰的瞳孔己泛着暗红，正是狂战术催至巅峰的征兆，他胸前龙珠突然发出强光，将周围毒雾震散大半。
“说！她们在哪？”
刀架在唐森脖颈上时，张成峰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药铃响，与记忆中万毒门地牢的警示铃一模一样。
唐森颤抖着指向西南方向：“万毒潭... 孟百川带走她们时，用的是『七步蝰蛇纹』令箭...”
话音未落，张成峰突然甩刀斩断袭来的袖箭，足尖点地腾空而起。
伏天骄在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被缚在青铜柱上，脚下是翻涌的毒潭，潭水倒映着洞顶垂落的荧光毒藤。
孟百川站在石台上，手中拿龙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