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之时,正德皇帝屏退了所有内侍,独自踏入慈宁宫。鎏金兽首香炉中,沉水香正腾起袅袅青烟,在宫灯映照下,将太后鬓边的银丝染得忽明忽暗。
"皇儿可是为了国宾馆的事?" 太后放下手中的《金刚经》,目光透过暖阁的纱幔,落在皇帝紧攥的袖角上。
殿外的北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里,皇帝忽然跪下,膝头压得青砖咯吱作响:"母后,今日在文华殿,儿臣得到消息,那死去的乌丸手中有半块腰牌碎块,己经确认是护龙山庄的腰牌碎块。"
太后手中的佛珠轻响,她示意皇帝起身,指尖抚过案头冰凉的翡翠镇纸:"哀家记得,你登基那年,朱无视曾在太后面前立誓,护龙山庄永为皇权鹰犬。
可这鹰犬若长了利齿,终究要当心反噬。"
皇帝望着殿外积雪覆盖的苍松,枝桠被压得低垂,宛如朱无视那日在朝堂上俯伏的身影:"昨夜牢里传来消息,乌丸的尸体手中攥着护龙山庄腰牌碎块。
儿臣让人查了档案,那腰牌属于三年前殉职的黄字三号,可朱无视却说是新制的腰牌。"
太后忽然咳嗽起来,侍女连忙捧来参茶,却被她挥手推开:"还记得你父皇临终前说的话吗?' 锦衣卫与护龙山庄,如帝王之双臂,缺一不可,却也不可让其一臂独大。'"
她的目光落在皇帝腰间的玉佩上,那是先帝留下的 "玄武令","如今曹正淳的东厂盯着朱无视,朱无视的护龙山庄又压着东厂,可这两只虎斗得越凶,得利的是谁?"
皇帝猛然抬头,烛火在眼中跳动,映得面色通红:"儿臣怕的是,朱无视织的网,早己将泉州港的火药、巨鲸帮的船队,甚至云国使团都裹了进去。
昨夜成是非捡到的纸条,上面的日期与朱无视让他追查的时间分毫不差,这说明..."
"嘘 ——" 太后忽然按住皇帝的手,窗外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有些话,只能在这暖阁里说。哀家听说,云罗那丫头最近总往护龙山庄跑?"
皇帝叹了口气,想起表妹云罗郡主昨日在御花园摔了玉镯,说是练剑时不小心。
可他知道,那是她得知国宾馆之事后气得摔的:"云罗性子刚烈,若让她知道朱无视可能与巨鲸帮有牵连,怕是要闹到神侯府去。"
“对于我自己,我倒不是很担心。云罗想要行走江湖,我并不反对,只是担心她被利用。”
太后望向墙上悬挂的先帝画像,目光柔和下来:"哀家还记得,云罗小时候总跟着段天涯学剑,那时的护龙山庄,多干净啊。"
她忽然握住皇帝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发疼,"皇儿,明日宣张成峰进宫吧。当年你父皇在时,曾说他是百年一遇的武道奇才,有他在,云罗身边也算有个护持。"
卯初时分,云罗郡主的绣房里己经闹翻了天。鎏金雀鸟纹的妆奁被掀翻在地,胭脂水粉洒了满地,映着少女气得通红的脸。
"什么叫 ' 畏罪自杀 '?乌丸那家伙前日还在御花园对本郡主笑,分明是朱无视灭口!" 云罗抓起案头的羊脂玉笔洗,就要往地上砸,却被贴身丫鬟小翠拦住。
小翠跪在地上,抱住郡主的腿:"郡主息怒,若让神侯府的人听见,怕是要..."
"怕什么?" 云罗甩开小翠,鬓间的珊瑚珠钗甩得叮当响,"本郡主就要去问朱无视,他护龙山庄的腰牌怎么会在东瀛奸细手里,他袖口的鲸鱼头骨绣纹又怎么解释!"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清脆的鸟鸣,却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鹦鹉,叼着片樱花瓣落在窗棂上。云罗认得,这是上官海棠养的 "雪羽",此刻花瓣上用朱砂写着个 "忍" 字。
她忽然愣住,指尖抚过花瓣上的字迹,想起昨夜在后花园遇见海棠姐时,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雪羽忽然展翅飞走,留下一片细小的银鳞 —— 那是护龙山庄特制的传讯鳞,遇水即化。
"小翠,备马。" 云罗忽然转身,从衣柜里扯出藏青缎面的劲装,"去张大叔府上,就说本郡主有事相求。"
小翠看着郡主束起长发,腰间别着先帝赐的 "青鸾剑",忽然想起去年中秋,郡主在宴席上舞剑。
朱无视笑着说 "云罗的剑法有段天涯的七分火候",可如今,那笑容里竟藏着这么多算计。
巳时三刻,文华殿内檀香袅袅。
张成峰身着青布长衫,腰间悬着柄看似普通的弯刀,站在蟠龙柱下,身姿如松。他身旁的林诗音一袭月白衣裙,袖中露出半卷《兰亭序》,温婉如春风。
"张卿,朕听闻你与云罗郡主是旧识?"
正德皇帝放下手中的《武道纪要》,目光落在张成峰握剑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掌心有薄茧,却是常年握刀所致。
张成峰行了个江湖礼,声音如金石相撞:"回陛下,我与郡主有缘。郡主活泼好动,性子开朗,与我多接触了些。"
皇帝点点头,想起母后说的 "武道奇才",又看了眼林诗音:"朕有一事相求。云罗性子鲁莽,近日总爱往危险处跑。
想请你收她为徒,教她武功,也好让她有自保之力?"
林诗音正要开口,张成峰却先一步摇头:"陛下,在下一心求道,早己无心收徒。不过诗音的剑法,到是适合郡主。
若陛下不嫌弃,诗音可代我收下这个徒弟,在下有空时,也可指点一二。"
皇帝看着张成峰眼中闪烁的武道之光,忽然想起父皇曾说,这样的人,心中只有武道,却也最是纯粹。
他转而对林诗音笑道:"如此甚好。云罗若能得两位高手教导,朕也就放心了。"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却是云罗郡主闯过了侍卫,提着剑就要往里冲。张成峰见状,忽然踏出一步,衣袖带起一阵微风,竟将殿门轻轻合上,恰好挡住了郡主的去路。
"郡主稍安勿躁。" 林诗音笑着开口,声音如清泉流淌,"陛下与张大哥正在商议你的剑法,不如先随我去御花园,看看新栽的绿梅?"
云罗在门外听得真切,知道张成峰是在帮自己,便收了剑,跟着林诗音离去。文华殿内,皇帝看着张成峰:"朕听闻,你自创的 ' 鲲鹏混沌功 ' 己至化境,不知能否..."
"陛下,在下此次进宫,实为一事相求。" 张成峰忽然打断皇帝的话,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典籍,"听闻皇宫藏书阁中收藏了天下武功,在下想一睹为快。"
皇帝看着他眼中炽热的光芒,忽然笑了:"朕早听说,张卿为求武道,曾在雪山之巅闭关三年。也罢,藏书阁的钥匙,朕让司礼监去取。只是..."
他顿了顿,"若真让你参透了那几部典籍,天下第一的位子,可就非你莫属了。"
张成峰行了个大礼:"在下只求武道巅峰,不求天下第一。"
未时正,张成峰站在藏书阁前。朱漆大门上的铜锁己锈迹斑斑,却被他轻轻一推,便 "吱呀" 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陈腐的书香与岁月的气息。
阁中光线昏暗,却有夜明珠嵌在廊柱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书架分八层,呈八卦状排列,每一层都整齐地摆放着典籍。张成峰目光扫过第一层,便看到《达摩剑法》《太极十三式》等名震江湖的武功秘籍。
他深吸一口气,径首走向第八层,那里存放着最珍贵的典籍。果然,在最深处的书架上,他看到了用黄绫包裹的《乾坤大挪移》残卷与《易筋经》真本。
展开《乾坤大挪移》残卷,泛黄的纸页上,墨色依然清晰。张成峰闭目沉思,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修炼的 "鲲鹏混沌功",两者虽不是同一门武功,却各有侧重。
忽然,他睁开眼,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仿佛感受到了百年前先辈的武道意志。
接着,他翻开《易筋经》真本,里面的图文并茂,详细记载了内息运转之法。
张成峰只觉眼前一亮,体内的真气竟不自觉地按照书中所述运转起来,丹田处的混沌之气似乎更加凝练。
不知过了多久,当张成峰合上最后一本典籍时,窗外的夕阳己将藏书阁染成金色。他站起身,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能御风而行。
低头看时,手中的弯刀竟隐隐透出紫光,那是内力凝练到极致的表现。
"原来如此..." 张成峰喃喃自语,"鲲鹏混沌功若能融合《乾坤大挪移》的吸纳之法与《易筋经》的淬炼之术,必能更上一层楼。"
他小心翼翼地将典籍放回原处,转身离去。走出藏书阁时,守门的老太监正在打盹,张成峰轻轻一笑,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暮色中。
戌初,张成峰的居所 "听雨阁" 外,林诗音望着紧闭的屋门,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屋中传来隐隐的刀气破空声,窗纸上不时映出鲲鹏展翅的光影。
"诗音,别担心。" 张成峰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此次闭关,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你且教云罗剑法,待我出关,定要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 ' 凤舞九天 '。"
林诗音轻轻点头,忽然想起今日在文华殿,皇帝说起朱无视时,张成峰眼中闪过的一丝冷意。她知道,这个一心求道的男子,并非真的不谙世事,只是不愿卷入朝堂纷争。
夜渐深,听雨阁外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张成峰盘膝坐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推演着新的功法。
他忽然想起在藏书阁看到的一句话:"武道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亦如大海,一门神功的创立,当无所不包。"
于是,他闭目凝神,体内的混沌之气开始按照新的路线运转,时而如鲲鹏展翅,吸纳天地灵气;时而如老僧坐禅,淬炼经脉骨骼。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将听剑阁笼罩在银色的光芒中。
这一夜,紫禁城的雪又开始下了。文华殿内,正德皇帝看着案头的《皇明祖训》,目光停留在 "内臣不得干预朝政" 那页。
忽然,他拿起朱笔,在旁边添了一句:"外臣亦不可结党营私。"
雪光映着殿内的烛火,将皇帝的身影拉得老长。远处,护龙山庄的灯笼在风雪中忽明忽暗,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却又不知何时会被风雪熄灭。
似乎在预示着权力的争斗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