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冰棱坠落时溅起的雪屑扑在林悦裙裎上，她将翡翠念珠按在襁褓布烧焦的缺口处，突然记起前日大厨房送来的松子酥也带着辽东松烟的气息。
游廊尽头的抄手游廊传来窸窣声，薛蟠的紫貂斗篷在月洞门处一晃，袖口金线绣的蟠螭纹正与信纸上扭曲的"薛氏"暗合。
"好妹妹怎么独自赏雪？"薛蟠靴底碾过石阶的积雪，腰间佩的玛瑙九连环叮当作响，"听说沈公子前日给梨香院送了十坛辽东松烟墨，倒比给妹妹的梅花笺更贵重呢。"
林悦退后两步撞上梧桐树干，冰凌碎在鬓边化作水痕。
她忽然明白那些墨香为何总混着祠堂沉水香——三日前沈墨说去清虚观寻道长论棋，可道观供桌上的松烟墨锭分明染着薛蟠惯用的龙涎香。
"沈某行事从不需向薛公子报备。"竹箫破空之声裹着松针落在两人之间，沈墨玄色大氅上凝着夜露，腰间环佩却不见往日温润的羊脂玉，"倒是薛公子该解释为何要仿制贾琏的私印。"
薛蟠突然扯开斗篷露出里襟的血渍，林悦看见那暗红恰与襁褓布上的蝌蚪状血痕同色。
他大笑着将染血的帕子抛向炭盆："妹妹可认得这并蒂莲绣工？
你娘临终前攥着的帕子，怎会出现在沈公子书房的暗格里？"
沈墨的竹箫陡然横在林悦颈侧，却在触及她腕间念珠时发出裂帛之音。
林悦望着箫孔渗出的银丝缠住薛蟠咽喉，突然发现那些银丝竟与母亲留下的襁褓布经纬相同。
当薛蟠被勒得面色青紫时，库房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
"小心！"沈墨旋身将林悦护在怀中，三枚带刺的暗器钉入梧桐树干。
林悦在他衣襟间嗅到辽东松烟混着梨香院特有的沉水香，突然想起那日宝玉摆弄的卦盘上，正刻着"水月"二字。
薛蟠趁机将染血帕子塞进林悦袖中，压低的声音混着血腥气："你以为沈家为何要同我们薛家换辽东松烟？
他们早知你娘当年是被......"
沈墨的竹箫突然发出裂音，远处传来袭人惊呼"宝二爷当心"。
林悦挣脱怀抱时，袖中帕子滑落展开，半枚带刺暗器正扎在并蒂莲断裂的丝线上。
她望着帕角熟悉的针脚——这分明是她亲手为母亲绣的寿礼。
"这暗器上的刺青......"沈墨用竹箫挑起暗器，月光下隐约可见环佩纹路，"是水月庵的标记。"
更鼓声忽急，宝玉的雀金裘在墙头一闪而过。
林悦弯腰拾起碎成两半的翡翠念珠，发现内芯竟藏着半张泛黄的契书——辽东松烟墨的买卖文书上，沈家印鉴旁赫然盖着贾琏的私印。
游廊深处传来丝帛撕裂声，林黛玉的月白斗篷在梅树后飘动。
沈墨突然将竹箫抵住自己咽喉，箫孔银丝缠着带血暗器："三日后卯时，我在水月庵等你看场好戏。"
冰棱坠地的脆响中，林悦看见薛蟠遗落的玛瑙九连环正在雪地上拼出"水月"卦象。
她将染血帕子按在襁褓布缺口处，忽然发现那些蝌蚪状血痕原是反写的梵文——正是宝玉昨日念过的《金刚经》偈语。
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在青砖地时，林黛玉的咳嗽声混着药香漫过月洞门。
她将暖炉塞给林悦，指尖触到翡翠念珠的裂痕："这珠子原该用朱砂线串着，倒像那年妙玉给宝兄弟解的签文——'真作假时假亦真'。"
贾宝玉正用雀金裘裹着带刺暗器，金线突然被银丝绞断三根。
他拈起半片染血帕子对着日头照，帕角并蒂莲的丝线里竟藏着西域天蚕丝："昨儿北静王府送来的《金刚经》拓本，这蚕丝纹路倒与扉页的暗纹......"
"宝二爷仔细伤了手！"袭人捧着铜胎珐琅手炉匆匆而来，石榴红裙摆故意扫过炭盆里未燃尽的契书，"要我说五姑娘就该学学三姑娘，上个月赵姨娘使绊子，三姑娘首接拿对牌砸了......"
林悦突然攥紧襁褓布，辽东松烟的气息混着血腥气冲得她眼眶发红。
沈墨的竹箫还横在两人之间，箫孔渗出的银丝在雪地上蜿蜒成卦象，恰与宝玉腰间通灵玉的裂纹重合。
"沈公子不妨说说水月庵的暗器。"林黛玉突然用绣帕捂住咳出的血点，月白斗篷扫过梅树时抖落几片染血花瓣，"三日前妙玉托我带的《楞严经》抄本，怎么封皮夹层里......"
惊雷般的炸响打断话语，库房方向腾起的黑烟里混着辽东松烟墨的气息。
二十八个描金箱笼同时炸开，漫天飞舞的契书竟都盖着贾琏私印。
薛蟠的狂笑从屋顶传来："好妹妹且看这出火树银花！"
沈墨的竹箫突然调转方向，银丝缠住林悦腰间玉佩将她拽离坠落的重檐。
林悦在腾空瞬间看清那些契书的墨迹——每张"沈"字的竖钩都带着母亲绣品的针脚走向。
"当心东南角！"贾宝玉抛出雀金裘罩住飞溅的墨锭，金线却被暗器上的刺青勾出诡异纹路。
林悦袖中襁褓布突然无风自动，烧焦的缺口处显出血色梵文，正与库房屋梁的焦痕拼成完整经句。
沈墨玄色大氅被气浪掀开，露出内衬染血的松烟墨纹。
他反手用竹箫截住袭人"不慎"踢向林悦的炭盆，火星溅在契书上烧出"水月"卦象："林姑娘可还记得清虚观那局残棋？"
林黛玉突然将药碗砸向梅树，飞溅的汤药在雪地蚀出蜿蜒沟壑——正是大观园密道的走向图。
贾宝玉的通灵玉发出嗡鸣，玉身裂纹里渗出墨香："这些契书的松烟墨掺了暹罗国的犀角粉！"
第二波爆炸震碎游廊冰柱时，沈墨抓住林悦手腕按在翡翠念珠裂痕处。
温热血迹顺着银丝渗入梵文，那些反写的经咒突然浮空组成辽东地图。
林悦在轰鸣声中听见他低语："三清铃还在你妆奁底层吗？"
袭人突然指着库房尖叫："宝二爷的雀金裘！"只见火光中浮起数百片带刺金箔，每片都刻着环佩纹路。
林黛玉咳着血将《金刚经》抛向火场，经书在半空散成纸蝶，恰好覆住金箔上的水月标记。
当最后一张契书化作灰烬时，林悦在沈墨瞳孔里看见自己鬓发散乱的模样。
他竹箫上的银丝还缠着她半截衣袖，箫孔渗出的血珠正滴在襁褓布缺口，将残缺的梵文补成"因爱生忧"的偈语。
"小心脚下！"贾宝玉突然拽开两人，他们方才站立处裂开深坑。
坑底静静躺着玛瑙九连环拼成的水月卦，每颗玛瑙都嵌着带刺暗器——正是沈墨当日从辽东带回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