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雄的机械头颅在浪涛中起伏，电子眼的红光穿透咸涩的海雾。萧北辰的军靴碾过潮湿的沙砾，作战服袖口的纤维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昨夜纳米机器人形成的银色潮汐，此刻正在礁石缝隙间闪烁微光。
"热源反应确认。"朱雀将探测仪屏幕转向众人。潜艇剖面图的标红区域持续跳动，那是深埋在舰体底层的武器舱，未被昨夜电磁风暴波及的角落。玄武蹲下身，战术匕首挑开萧然沙地上的涂鸦，露出半截锈蚀的密码盘："和气象站的反应堆控制系统同型号。"
萧然忽然挣脱军医的怀抱，金属化的右手插入沙地。孩子瞳孔的金环急速旋转，沙粒在指尖凝聚成微型潜艇模型。当模型推进器位置亮起蓝光时，三公里外的海面突然炸起水柱，腐朽的潜艇残骸被冲击波推上浅滩。
"声纹锁启动。"机械合成音从残破的舰体传出。萧北辰将儿子举到识别器前，孩子哼唱的摇篮曲让舱门铰链迸出火星。锈蚀的金属门滑开的刹那，陈年的血腥味混着冷冻剂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
武器舱的低温白雾中，十七具玻璃舱呈环形排列。萧北辰的手电光束扫过最外侧的舱体，呼吸骤然停滞——二十岁模样的母亲悬浮其中，双手交叠的姿势与气象站实验室里的克隆体如出一辙。军医的检测仪发出蜂鸣："生命体征活跃，冷冻时间......五年前？"
"这是本体。"萧然的脸颊贴在玻璃上呵出白雾，"奶奶的心脏在右边。"孩子的话让萧北辰想起家族相册里的体检报告，真正的母亲确实有右位心的先天缺陷。
控制台的显示屏突然亮起，加密文件开始自动播放。父亲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背后是燃烧的实验室："当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的计算没有错。湮灭之光只能暂时抑制纳米机器人，真正的终止密码在......"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萧北辰反复回放最后三秒，发现父亲左手始终按在《北境烽火图》的雪山轮廓上。他扯开舱内消防柜，找到卷泛黄的油画复制品——指尖抚过画布凸起处，暗格弹出一枚棱形水晶，内部封存着流动的银色物质。
"反向频率发生器。"玄武辨认出水晶底座刻着的军工编码，"这玩意能发射抵消纳米机器人指令的脉冲波，但需要......"他的目光落在萧然金属化的右手上。
林夏的咳嗽声从通讯器传来。防爆舱内的监控画面显示，她脖颈的结晶化正在向心脏蔓延，每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金属粉尘。军医的警告夹杂着电流杂音："纳米机器人在重组她的神经系统，两小时内必须......"
潜艇残骸突然剧烈震颤。萧北辰将水晶塞进作战背心，抱起儿子冲向出口。朱雀的怒吼从下层舱室传来："冷冻舱在苏醒！"
环形排列的玻璃舱同时爆裂，克隆体们赤脚踏过满地冰碴。她们的眼睛被银色浸染，移动时带着金属摩擦的声响。萧然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孩子瞳孔的金环溢出鲜血，纳米机器人在他体内产生共鸣。
"带他走！"萧北辰将儿子抛给玄武，FN57手枪的透明子弹贯穿最近的克隆体眉心。被击中的克隆体没有倒下，反而分解成银色浪潮扑来。他翻滚着躲过攻击，战术匕首砍断冷冻液输送管，喷涌的低温液体暂时凝固了纳米洪流。
灰港湾方向升起血色信号弹。萧北辰攀上甲板时，看见十七艘快艇正包围海岸线。领头船只的甲板上，周天雄的机械身躯被重新组装，断裂的电缆从颈腔伸出，像毒蛇般在空中挥舞。
"密码验证通过。"
萧然的声音从潜艇内部传来。孩子不知何时挣脱玄武，金属化的手掌按在水晶底座上。湮灭之光第二次爆发，这次是纯净的白色，所过之处纳米机器人如退潮般消融。林夏脖颈的结晶开始剥落，而克隆体们化作银色蒸汽升腾消散。
母亲的本体从冷冻舱跌落。萧北辰接住她下坠的身躯，发现真正的母亲早在五年前就被替换——后颈的接口处连着生物合金导管，与潜艇反应堆的核心相连。
"你父亲......错了......"机械合成的嗓音从母亲喉间挤出，"新人类需要......"电子眼突然爆裂，内置存储器弹出半截芯片，表面刻着萧然出生时的脚印。
海面响起引擎轰鸣。周天雄的快艇在湮灭之光中解体，机械头颅却借爆炸的冲力飞向深海。萧北辰的狙击镜里，那颗头颅的电子眼持续发送着摩尔斯电码：游戏继续。
朝阳彻底升起时，林夏在医疗舱睁开双眼。萧然蜷缩在她怀里，金属化的右臂恢复血肉，唯有掌心留着钥匙形状的疤痕。修罗部队正在打捞潜艇残骸，朱雀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找到三吨未激活的纳米原液，建议立即......"
萧北辰握紧棱形水晶，父亲最后的留言在水晶内部闪烁：当光芒熄灭时，记得真正的战场在人心。
海浪将周天雄的机械头颅推向远洋，血色电子眼倒映着逐渐缩小的海岸线。在人类视线之外，深海沟壑中亮起成片的幽蓝灯光，崭新的培养舱正在自动灌注营养液，舱盖上的喷绘未干——黑色火焰缠绕双头蛇，中央刻着"第二回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