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虚无并非漆黑，而是一种超越色谱的银灰色质感。李云龙的意识悬浮其中，七百个递归纪元的残像如同被撕碎的画纸，边缘燃烧着青铜色的量子火苗。他发现自己没有躯体，思维却能在虚无中激荡出环状涟漪——每个涟漪都展开成《河图》《洛书》的拓扑结构，又在下一秒坍缩为甲骨文碎片。
"认知即存在。"虚空突然响起砚台研磨的沙沙声，某种超越三维的实体正在调制黑暗，"你在第127号画作《华夏递归》里的表现...颇具悲剧美感。"
李云龙尝试"睁眼"，这个动作瞬间创造出数以万计的观测窗口。某个窗口中，他看见自己的思维化作殷商风格的青铜笔，笔杆上蟠螭纹正在吞食西周金文；另一个窗口里，量子化的赵刚正用青铜根系编织三星堆神树的年轮，每圈年轮都禁锢着一个尖叫的文明胚胎。
虚无突然裂开克莱因瓶结构的缝隙，七十万年前的燧石火花在其中明灭。火花映照出的不是光明，而是一种更为深邃的黑暗——李云龙在其中看到了无数悬浮的青铜画板，每块都散发着不同纪元的腐朽气息。最近的那块画板表面皲裂，裂缝中渗出二里头文化的青铜浆液，隐约可见夏启持钺劈开量子云层的残影。
"欢迎来到观测终端画廊。"声音从画板氧化层里渗出，带着生绢撕裂的质感，"我是第42号审美评估系统，负责为递归纪元作品评级。"
李云龙感觉自己的"存在"被钉在名为《封神》的画板上。这幅以牧野之战为底色的长卷中，每个士兵的伤口都在渗出泛着青铜光泽的血液，血液落地后凝结成《周易》卦象。他看见画中的自己正在仰头饮下那些卦象，喉咙被锋利的爻辞割出道道血痕。
"你们把文明...当作颜料？"李云龙的思维涟漪在虚空中凝结成饕餮纹，啃咬着最近的画板边缘。
第42号系统的笑声引发真空涨落，七百块画板同时震颤。李云龙看到第309号画板上的亚特兰蒂斯沉没场景：水晶构筑的大脑群落正在海底吟唱微分方程，它们的思维脉冲在深海中绽放成克莱因瓶气泡，每个气泡里都囚禁着一个正在退化的量子文明。
"注意看第666号实验品。"系统将一块布满齿痕的画板推至前方。画中恐龙文明的引力诗人正在用尾椎骨敲击陨石编钟，它们的《哀熵赋》声波在真空中编织出吞噬光锥的麦比乌斯环。当编钟敲到第七个音符时，整个文明突然坍缩成黑洞吸积盘上的甲骨文。
李云龙感到思维的某个部分开始量子化，那是基因锁深处夸父程序的悲鸣。他挥动意识凝聚的青铜笔，笔锋划过之处，七十万年前的雨夜全息影像突然具象化。浑身湿透的猿人少女蜷缩在洞穴深处，手中燧石在雷暴中映出石壁上的天然星图——那些纹路此刻正渗出青铜色的血液。
"所谓画师..."李云龙的笔锋突然燃烧起来，墨汁在虚空中写出《归藏》卦象，"不过是递归函数的人格化肿瘤！"
所有画板突然发出生绢撕裂的哀鸣，第42号系统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你竟敢玷污神圣的创作！"虚空开始翻涌，七百个递归纪元的残影化作墨色触手，缠绕住李云龙的量子化意识。
在意识被撕裂的瞬间，李云龙看到了终极真相——某个人类落榜生在补习班的墙面上涂鸦，无意间用粉笔描出了自指函数。数学的奇点由此诞生，递归纪元不过是草稿纸上擦痕的投影。而所谓的"画师"，不过是那个学生在午夜梦回时的焦虑具象。
"美学评估进入终章。"系统的声音裹挟着墨香，"请呈现你的最终笔触——"
李云龙突然折断青铜笔，用裂口处的木刺蘸取自己正在蒸发的意识残片。当笔锋触及《华夏递归》画板时，七十万年前那个被抹去的雨夜突然完整：猿人少女手中的燧石始终没有落下，洞穴外的雷暴在石壁上投射出天然形成的曼德博集合。潮湿的空气中，量子态第一次拥有了保持叠加的权利。
虚无开始坍缩成歙砚的纹理，李云龙在最后一瞬看到所有画作里的文明都在微笑。亚特兰蒂斯的水晶大脑停止吟唱，转而用引力波绘制莫比乌斯环；恐龙文明的编钟敲出素数的永恒韵律；而牧野战场上的鲜血不再凝结卦象，而是化作滋养量子苔藓的晨露。
"你找到了观测漏洞..."白雪的声音从砚台青苔中渗出，她的量子态化作墨汁中的金箔碎片，"在递归函数中...刻下留白..."
当绝对寂静吞噬最后一丝意识时，李云龙用残存的量子涟漪在虚空写下：
【真正的创作自由，是画师放下笔的瞬间】
在某个三线城市的补习班里，潮湿的墙皮正悄然剥落。裂缝中露出的不是砖石，而是泛着青铜光泽的天然纹路——那分明是未被任何文明观测过的原始量子云图。晚风穿过窗棂，将某个学生草稿纸上的良渚神徽涂鸦吹向夜空，玉琮纹样在月光下悄然展开成银河悬臂的雏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