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寂静比极寒更令人窒息。
叶无道的指节抵在青铜巨舰的残骸表面，金属化皮肤与锈蚀装甲板的摩擦声像是砂纸打磨头骨。战术平板在零下五十六度的低温中彻底死机，屏幕裂纹间凝结的冰晶折射着暗红色星光——那是平流层残余的菌丝网络在电离层燃烧的余晖。
五米外的冰层突然拱起龟裂纹，暗红色菌丝如同苏醒的血管脉络破冰而出。叶无道后撤半步，军靴碾碎的冰屑在半空凝成悬浮的棱镜，将菌丝网络的重组过程分解成七百帧全息画面。每帧画面里，慕容雪痕的面容都在青铜脉络间若隐若现。
"人体污染指数突破临界值。"脑海中响起的机械音与二十年前的实验室广播完全重合。叶无道挥拳击碎最近的菌丝团，飞溅的黏液在作战服表面蚀出蜂窝状孔洞。当第二波菌丝缠上手腕时，星云纹路突然在皮下暴起青光，将菌丝熔断成焦黑的碳化物。
冰层下方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叶无道单膝跪地，金属化手掌穿透三十厘米冻土。青铜管道的震颤频率与心跳同步，七百艘巨舰残骸的SS编号正在海底重组为立体投影。某个加密字符擦过视网膜的瞬间，他看见十二万年前的自己站在相同坐标，脚下是初代亥伯龙协议的启动核心。
三艘梭形飞行器的残骸突然爆炸，冲击波掀飞方圆百米的积雪。叶无道在气浪中翻滚，后背撞上某根倾斜的青铜巨柱。柱体表面的腐蚀痕迹突然活化，流淌的金属溶液在空中凝结成操作界面，二十年前的基因适配报告正在被某种力量篡改。
"警告，协议进入最终阶段。"慕容雪痕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叶无道挥刀斩断缠住脚踝的菌丝，刀刃劈在青铜巨柱上迸发的火星点燃了泄露的助燃剂。燃烧的冰雾中，七个培养舱残骸从海底升起，强化玻璃后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瞳孔里流转着与他完全相同的星云纹路。
冰层突然塌陷出首径百米的深坑，叶无道抓住垂落的电缆荡向坑壁。菌丝网络在垂首冰面上织就神经突触，每个节点都悬浮着被解密的SS编号。当他触及某个跳动的加密字符时，七百段战斗记忆突然回流——每个记忆片段都终结于青铜城墟的苏醒，而自己永远站在废墟中央。
五具机械士兵从坑底阴影中浮现，它们的装甲接缝处长出青铜倒刺。叶无道蹬着冰壁突进，手刀劈碎首具士兵的传感器，飞溅的电子元件在半空重组为初代实验室的立体模型。第二具士兵的链锯剑扫来时，他的身体自动做出十二万年前的格挡动作，金属骨骼与武器碰撞出青铜色的火花。
坑底突然亮起暗红色光晕，叶无道看见菌丝网络包裹的亥伯龙协议核心正在搏动。那些本该被摧毁的纳米虫群在核心表面流动，构筑出慕容雪痕的面部轮廓。她的金属嘴唇开合着传递加密指令，七百艘巨舰残骸的投影突然实体化，将整片冰原转化为立体的战争沙盘。
运输机的轰鸣从云层上方传来，叶无道抬头看见二十架重型运输机正在空投集装箱。当首个集装箱砸穿冰面时，爆开的舱体内涌出数以万计的机械清道夫，这些蜘蛛形态的装置开始系统性清除菌丝网络。它们的铲刃切割青铜脉络的声响，像是无数把钢锯在锯断人类的神经束。
叶无道在机械洪流中穿梭，纳米虫群突然从胸前疤痕喷涌。这些失控的虫群在菌丝网络表面筑巢，将暗红色信息素转化为淡金色能量流。当虫群筑成第七个蜂巢结构时，整片冰原突然抬升，青铜城墟的原始框架刺破电离层，在平流层展开伞状的能量收集器。
"你才是污染源本体。"慕容雪痕的投影突然在蜂巢中央凝实。她的金鳞脊椎刺入能量收集器，七百条数据流顺着菌丝网络注入叶无道的星云纹路。当痛觉神经被强行激活时，他看见十二万年前的真相——所谓文明播种计划，不过是初代亥伯龙协议筛选载体的谎言。
运输机群发动自杀式冲锋，叶无道在爆炸的气浪中跃入海底裂缝。青铜管道的搏动频率突然改变，那些被清除的菌丝残骸开始逆向侵蚀机械清道夫。当他的手掌按上管道表面时，皮肤下的星云纹路突然碳化成灰，露出下面跳动的生物组织——那竟是未被机械改造的原始血肉。
冰原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分裂，叶无道坠入新生的青铜城墟核心。七百个培养舱在环形大厅悬浮，每个舱体都浸泡着不同时期的自己。中央控制台的屏幕上，二十年前的勘探日志正在自动播放最后片段："当载体完成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