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十二盏长明灯突然同时熄灭。苏雨晴的银簪在黑暗中熔成液态,沿着地砖裂缝渗入地下三丈处的青铜棺椁。林默然听见棺盖移动的摩擦声,那声音与七日前薇薇安坠井时的骨骼碎裂声完全重合。
"时辰到了。"杜九章怀里的《鲁班经》残页无火自燃,火光中显现出颠倒的村落地图。阿椿突然用腹语模仿出五十年前苏雨晴祖母的声线:"簪破血契时,要记得数清屋顶的瓦当。"
六人退至染坊废墟,发现晾晒的布匹正自行编织成新的规则。林默然用紫外线灯照射,布面显现出叠加的三重文字层:
光绪年间的血祭流程:"择童男女各三,缚于东南西北西井,待月满则..."
1953年饥荒记录:"人牲替换制实行时,村长须剜目为证"
当前规则异变:"血月升起时,每数错一次心跳,则年轮逆转一纪"
苏雨晴的银簪突然插入布匹裂缝,簪头珍珠映出祠堂地底景象——六副棺木正通过根系与老槐树相连,最末那具棺材的缝隙里渗出新鲜血液,在地面形成与林默然掌纹完全吻合的图案。
"我们才是祭品。"退休教师周文远忽然撕开上衣,胸口木质年轮己蔓延至喉结,"当年逃出去的...咳...根本就不是活人..."
仿佛印证他的话,老槐树突然剧烈震颤。树皮下浮现出六张人脸,正是众人进村时的模样。林默然用刑侦比例尺测量,发现树皮褶皱间距与薇薇安摄像机里的死亡倒计时完全一致。
杜九章抛洒的朱砂在半空凝成卦象:"坎上艮下,水山蹇。要破局需找到..."话音未落,两个戴银镯的老妪从井口爬出,她们的关节反方向扭动,银镯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正以肉眼可见速度锈蚀。
"第三柱香在血月里!"阿椿的腹语突然切换成男声,众人惊觉这正是首日碑林里被刮去的碑文作者口吻。苏雨晴的银簪应声飞向井口,在月光下熔铸成三尺青锋,剑身浮现出祖母年轻时的剪影——她正抱着婴儿时期的苏雨晴站在井边,脚下躺着五具无头尸体。
林默然突然冲向老槐树,用勘察刀剜下一块树皮。年轮断面显示今日竟是1984年9月17日,正是银镯内刻的"甲子年癸酉月丙戌日"。当他将树皮贴近耳边,竟听见七日前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在年轮里循环播放。
"时空折叠了。"刑侦专家将荧光粉撒向祠堂,墙面显现出无数重叠的手印,最新鲜的掌纹属于三小时后的苏雨晴,"我们每次破解规则,实则是在为血祭补充能量。"
染坊的布匹突然裹住薇薇安残躯,将她塑造成崭新的形态。她腐烂的左手握着一截槐树枝,枝头绽放的花苞里,六颗眼球正同步转动。当其中两颗瞳孔聚焦于周文远时,老教师胸口的木质纹理突然开花结果——那些果实竟是微缩的银镯。
"戴镯!"反关节老妪尖啸着扑来。杜九章以燃烧的《鲁班经》为盾,书页灰烬在空中拼出禁忌阵图。苏雨晴趁机挥动银簪剑刺向井水,剑锋搅动的涟漪里浮现出令人窒息的真相:
众人所在的村庄只是某个巨大献祭仪式的"冗余备份"。真实时空里,苏雨晴的祖母早在五十年前就己完成血契,此刻正在平行维度观看着他们的挣扎。每一条被破解的规则,都在为不同时间线上的祭祀提供养料。
阿椿突然七窍流血,腹腔发出齿轮咬合的机械音。她的脊椎节节突起,在后背形成二十西节气刻度。当芒种对应的骨节爆裂时,祠堂地底的六副棺材同时开启,里面赫然躺着五年前的林默然调查组全员——以及一具脖颈挂着银簪的少女骸骨。
"苏雨晴!"林默然惊恐地发现那骸骨的DNA数据与自己随身携带的苏家谱系完全吻合。银簪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浮现出三百七十九条裂纹,每条裂纹都对应着不同时间线上苏雨晴的死亡记录。
血月在此刻攀升至天顶,老槐树的根系刺穿所有人的脚踝。苏雨晴在剧痛中看清祖母的唇语:"要终结循环,须让至少三个时空的祭品同时存活..."她反手将银簪剑刺入心口,以自己的血为墨,在满地槐花上书写出跨越维度的血契条款。
当第六滴血渗入土地时,井底传来婴儿啼哭。林默然用最后力气抛出手铐,钢制锁链在空中分解重组,形成困住时空裂隙的临时牢笼。六个平行世界的月光在此刻交汇,照出祠堂屋顶的真实模样——那里根本不存在瓦当,只有三百六十五颗跳动的人类心脏,正在同步倒数最终献祭的来临。
青铜镜面迸裂的瞬间,苏雨晴的银簪突然熔化成液态金属,在空中勾勒出光绪三年的献祭场景。林默然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时机,将刑侦记录仪对准镜冢裂缝,紫外线光谱里显现出三套互相矛盾的规则铭文:
"子时镜面不可对视"与"血月当空需首视镜心"的朱砂篆书并列刻于东侧石壁,而西面砖墙的抓痕深处用脓血写着"镜中倒影皆为真实"。杜九章的《鲁班经》残页突然自燃,灰烬在阴风里拼成新规则——"破镜者需献祭三寸指骨"。
"那具腐尸在重组!"阿椿的腹语带着金属摩擦声。众人转头望去,薇薇安木质化的残躯正吸收镜冢磷火,腐败表皮褪去后露出布满年轮的槐木肌理。她断裂的左手五指突然插入地缝,根系状血管顺着青砖蔓延,每道砖缝都渗出混着槐花瓣的浓稠血浆。
苏雨晴将重凝的银簪刺入镜面裂缝,簪头珍珠映出六个重叠时空:光绪年间的陈氏女正将发簪插入井台、1953年饥民啃食的树皮浮现人脸、他们此刻的惊恐表情被拓印在青砖上、而未来某个时刻的祠堂里竟摆着六具新鲜尸体。
"这是西维拓印!"林默然用放大镜观察砖面碳化层,"每个时空都在互相污染..."话音未落,镜冢顶部突然坠下数百面铜镜,每面都映出不同年代的自己。杜九章惊觉那些镜中的"他们"正在做出相反动作——西装的林默然在验尸、穿旗袍的苏雨晴在井边刻符、而民国装扮的自己正用桃木钉刺入周文远眉心。
血月穿透镜阵在地面投下蛛网状光斑,薇薇安新生的槐木躯体突然开口,声音却是五十年前的周文远:"第三个祭品要成了..."她腐烂的右眼珠弹射而出,在空中爆开成漫天飞蛾。这些蛾子翅膀上的磷粉组成三组生辰八字,其中两组竟与苏雨晴、林默然的真实出生日期完全吻合。
"招生门!"杜九章扯断八卦镜掷向东南角的铜镜堆。镜面碰撞发出编钟般的轰鸣,七十二面铜镜应声组成洛书矩阵。阿椿突然抽搐着跪地,腹腔发出老太爷的呵斥声:"蠢材!那根本不是..."话未说完,她的喉咙就被无形之力扼住,脖颈浮现紫黑色指痕。
苏雨晴的银簪在此刻发生异变,簪体浮现出与镜冢砖墙相同的铭文。当她用簪尖划过掌心时,鲜血并未滴落,而是悬浮空中形成血色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突然笔首指向正在木质化的周文远。
"原来你就是阵眼!"林默然闪电般扣住老教师手腕,袖口里藏的试纸显示其唾液淀粉酶含量为零。紫外线灯下,周文远松垮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状,脏器位置布满年轮状纹理,最深处嵌着半枚生锈的顶针——与陈氏女画像指间的饰物完全一致。
镜冢开始剧烈震颤,砖缝渗出的血浆倒流回薇薇安体内。杜九章趁机抛出燃烧的《鲁班经》残页,火焰在镜阵中折射成卍字符。当苏雨晴将银簪刺入周文远胸口时,整个空间突然陷入绝对寂静,所有镜面同时映出六个不同年代的井台,每口井边都站着个正在投簪的女子。
"时辰到了。"两百个时空的声音重叠轰鸣。银簪在刺破周文远心脏的瞬间,突然化为液态钻入其血管。众人惊恐地看到老教师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崭新的少女肌体——那竟是年轻了六十岁的陈氏女!
血月在此刻被天狗吞噬,镜冢陷入纯粹黑暗。当林默然重新打开手电时,照亮的却是他们进村时的越野车。仪表盘显示的时间依然停留在抵达当日的酉时三刻,唯有后视镜里多出个戴银镯的老妪——她握着的正是苏雨晴那支刻满符咒的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