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之来了将军府主持大局后,冷冷清清的将军府热闹起来。
诸多官员、商贾陆续前来祭拜沈青荷,听着来人一句句宽慰的话,楚念音只是木讷行礼。
这些人祭拜的是沈氏几代人的底蕴,是其内心对金钱、权势的欲望,并不是躺在棺木里的沈青荷。
“扑棱”一声
黑夜中,一只信鸽落在伽叶的窗头,取过鸽腿上绑着的纸条,看完内容紧邹眉头。
“事实无常,这事得告知觉净。”
“沈施主也撒手人寰了?”
觉净听完伽叶所说,眼中满是震惊,可寺中近日并无人出山,伽叶是如何得知消息这一事,让觉净起疑。
“伽叶师兄,是不是有很多事我都不知情,包括我的身世、你生性孤僻,为何刚会出现在我身侧、楚家之事,其中疑点诸多。
伽叶师兄,你可否将其中缘由告知觉净?”
“你身世这些老方丈同你说了?”
伽叶略有震惊, 平日觉净从不会问他有关身世的问题,见觉净摇摇头,他曾答应过寂空、宏恩二人,不得私自告知其身世。
“此事,若你真想知道,得去问方丈,时机到了,他自会告知你真相。
三日后,楚施主将送其母的棺木到青城山,若你想去,就去看看,如今京中只余她一个弱女子,也不知能否看开…”
说罢,伽叶摇着头满脸惋惜的走了,只余觉净站在后院。
寒风依旧凛冽,冬末的天色灰蒙,楼阁酒肆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轮廓模糊。
薄薄晨雾中,街道两侧白幡飘动,一行人缓缓朝城外而去。
今日是沈青荷出殡之日,不同于半月前,在最前方的楚念音身侧多了一人,这一次不再孤身一人。
城门口,萧凌鄞与萧凌邺两兄弟并肩而立。
六皇子萧凌邺眉眼间带着一丝玩味,目光在五皇兄萧凌鄞的脸上游移,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五皇兄,这天还未亮,你便早早候在将军府外,做弟弟的斗胆猜测一番,皇兄该不会心仪这楚家女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说不出试探。
“六弟,为兄心仪何人厌恶何人,无需事事向六弟通报。
我来祭送楚夫人,与我心不心仪楚姑娘有何相干!”
萧凌邺微微侧首,声音清朗如泉,透着几分洒脱与淡然:“皇兄所言极是,倒是六弟多舌了。”
他话音落下,抬手轻轻拂了拂衣袖,姿态闲适,仿佛刚才的对话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闲谈,丝毫未曾放在心上。
送葬队伍行至城门口,一行人停下脚步,楚念音看着城门口的三人。
萧凌鄞微微拱手,淡淡道:“楚姑娘,节哀!”
萧凌邺则轻笑道:“姑娘莫要太过悲伤,今日,闻听尊母出殡,凌邺特来相送。”
萧宪只是站在不远处,向她微微点头,以示行礼。
“多谢!”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再停留往东而去。
沈青荷就葬在楚远业棺木旁侧,他们虽未能同生同死,却终究同穴而眠,也算是成全了他们的情意。
抵达青城山后,棺椁缓缓入土。沈云之站在墓前,久久未曾离去。他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心中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他叹息一声,低声呢喃:
“妹妹,妹婿,今生有缘做兄妹,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妹!”
沈云之说完,将杯中酒洒在墓前,伸手将身侧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的楚念音扶起,朝着眼前的墓碑道:
“你们夫妇伉俪情深,而今同穴而眠,也算全了生前所愿。”
“阿弥陀佛!”
身后想起熟悉的声音,她忽的转头,只见披着数日前,她所送袈裟的觉净在一丈外。
“施主,贫僧闻今日沈施主入葬,特来祭拜一二。”
“法师有心了!”沈云之回礼合十。
只见楚念音单薄的身躯外披着孝巾,面色苍白 觉净轻叹一声,走到她身边,缓缓道
“楚施主,生者己逝,生者当继续前行。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如此折磨自己。”
楚念音抬眸,目光空洞地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语。
觉净不以为意,继续道:
“人生如灯,燃尽有时。但灯虽灭,光明却永存于心,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闻言轻轻点头,眼眶渐渐红了,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觉净与她对视,柔声道:
“我知道你心中痛苦,但痛苦并非无解,你若日日如此,他们岂能安心?”
“大师所言极是,是念音狭隘了,今日能在此地见到大师,心中甚是欢喜
如今整个北黎局势微妙,一首未曾问过大师,可有返尘之意
此话问住了觉净,他思虑了数日尚未抉择是否亲自去问老方丈自己身世,而今眼前之人眼眶微红问他是否有还俗之意,他一时竟也恍惚。
他摇摇头,语气平静道:
“贫僧自皈依佛门,修习脱离凡尘之法,未曾思虑过施主方才所问!”
“自是这般,今日所问就当小女子未曾说过。”
她侧头看着眼前这个青灯古佛,苦修的和尚,沈青荷己将其身世早早告知,而今她隐晦的问了。
夜深人静,觉净独自站在寺院的院中,望着皎洁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
他忽然明白,自己虽为和尚,心中红尘俗世却未了。
对楚念音,他竟生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情感,似怜惜,似倾慕,却又难以言表。
觉净苦笑一声,轻叹道:“红尘未了,佛法难修。贫僧终究是凡心未尽。”
次日清晨,沈云之披着氅袍,在将军府门口匆匆与楚念音告别。
淮南沈府有要事需他亲自处理,临走前,他叮嘱道:
“音儿,京翎如今只你一人,京翎商队如一盘散沙,待回了淮南,便你表兄来接管。
你一介女子在京中立足不易,若有任何困难,记得写信给我。”
楚念音微微一笑,点头道:“舅父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沈云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偌大的将军府,如今只剩下楚念音一人。
与此同时,远在北疆的楚承熠收到了沈青荷的临终绝笔。
他放下手中的信,拳头紧握,眼中满是悲愤与自责。
他恨自己没能赶回京城,恨自己未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而他除了在北疆镇守,啥也做不了,从未有过的沮丧萦绕在心头,是夜,喝的烂醉如泥,怀里抱着画轴喃喃自语。
几位心腹围在身侧,摇头惋惜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