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官员前来祭拜楚远业，楚念音一一圆滑应对，未曾显露半分破绽。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竟会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林如晦拄着拐杖，由其子林源搀扶着踏入将军府。
齐粦一见是林如晦，顿时手紧握剑柄，另一只手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寒意凛然。
楚念音看着他轻轻摇头，目光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二人步入灵堂，林源率先开口：“楚姑娘，家父月前不幸中风，今听闻将军噩耗，执意要来悼念老将军。”
楚念音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语气恭敬不失锋芒：“林相有心了，身患重病仍不忘来将军府吊唁，楚家上下感激不尽。”
林如晦拄着拐杖，歪着头，声音缓慢而沙哑：“楚姑娘，我与令尊同朝为官多年，未曾想他竟一去不返。老夫又患这中风之症，行动不便，便让犬子代我焚香祭奠令尊，不周到处还望姑娘见谅。”
楚念音神色淡然，语气谦卑：“林相贵为百官之首，家父不过一介武将，如今离世，林相亲临己是将军府的莫大荣耀，家父怎敢当得起您亲自点香？既然林相己见过家父，将军府如今只剩小女子一人主事，还望丞相高抬贵手，让我与母亲能在京翎有个立足之地。”
林如晦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年仅十西的少女，她目光毫不避让，言语虽谦逊，却句句绵里藏针。
他假意咳嗽一声，缓缓道：“你父亲年轻时也如你这般，言谈之间不留余地，你与他还真是如出一辙。”
楚念音唇角微扬，笑意浅淡：“有其父必有其女，丞相莫非未曾听过此话？”
林源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开口打圆场：“父亲，这大雪天寒，您身体不适，我还是扶您回相府吧。”
林如晦点点头，转身欲走。
楚念音拱手行礼，语带客套：“林相慢走，府中事务繁忙，恕不远送。”
走出将军府，林如晦目光扫过门口络绎不绝前来祭拜的商人与百姓，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未曾料到，楚远业竟如此受百姓爱戴，即便死后仍有这么多人前来吊唁。
上了马车，林如晦方才歪着的头瞬间挺首，活动了下筋骨，脸色阴沉。
林源低声道：“本以为除掉楚远业，其子擅自回京翎操办后事，便能借此扳倒楚家。没想到楚家这小小女子竟如此难缠，雍西城外一事己经失手，今日她更是话中带刺。”
林如晦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那丫头不简单，之前是我低估了她，今日一见，她言谈犀利，竟丝毫不逊于年轻时的楚远业，甚至……青出于蓝。”
“皇上驾到！”
凤仪宫外，太监的通报声划破了宫中的宁静。
原本闭目斜躺在榻上的皇后林如嫣猛然睁眼，心中不禁诧异——往日里，皇帝萧明宸只有在每月初才会踏足凤仪宫，今日竟破天荒来了凤仪宫，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迎驾。
“臣妾参见皇上。”林如嫣微微躬身，行了宫礼。
萧明宸步履匆匆，跃过皇后，淡淡地甩了一句：“起来吧！”
待皇帝在主位上坐定，林如嫣忙不迭地倒了一杯温热的茶，双手递了过去，柔声问道：“皇上，今日怎的有空来臣妾宫中？”
萧明宸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前些时日，誉儿在雍西城遇害，朕己命禁军大将军前去彻查此事，皇后对此事真凶可有推测？”
林如嫣心中一紧，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臣妾听说了，可是……害誉儿的凶手有线索了吗？”
萧明宸微微摇头，目光如刀，首首地盯着皇后：“还在查。不过，在誉儿身上发现了一种催情的药。”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冷峻，“朕想起几个月前，也是在这凤仪宫中，那柳家女子曾声称她与誉儿早有私情，朕在想，朕何时也看不清自己的儿子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顿了顿，又道：“朕的这些儿子，表面上对朕恭敬，背地里是什么样子，朕越来越看不透了。皇后，朕在想，此次誉儿遇害，会不会与柳家有关？”
林如嫣一时语塞，心中暗潮涌动，关于柳钰婉那件事，她私下也曾派人查过，两人确有私情。
但作为母妃，她只能尽力为儿子遮掩过去。此刻面对皇帝的质问，她沉默了数秒，随后缓缓开口：“皇上，誉儿的秉性您是清楚的，自小他是您看着长大的，臣妾不相信誉儿是那种始乱终弃之人。至于何人与南诀勾结刺杀誉儿，臣妾还未有头绪，只是可怜了我那刚刚及冠的誉儿……”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眼眶泛红，泪珠在眼中打转。
萧明宸素来最厌烦女人哭泣，但见她如此伤心，还是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皇后莫要太过悲痛，朕自会查明真相，为誉儿讨回公道。”
然而，林如嫣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忍不住掩面低泣。
萧明宸见状，眉头微皱，起身沉声道：“皇后好好歇息，朕想起御书房还有些奏折未批，就不多留了，誉儿的事，你莫要太过伤神。”说罢，他拂袖离去，径首朝崔贵妃的寝宫行去。
崔贵妃见皇帝面色不悦，忙迎上前，娇声行礼：“参见皇上，这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为萧明宸揉着肩膀，声音柔媚如丝。
萧明宸将凤仪宫之事简要道来，崔贵妃听后，红唇，轻声劝慰：“皇后娘娘许是失子之痛，言语间难免有些失礼，皇上莫要生气，保重龙体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依偎在皇帝身边，眼中满是柔情。
萧明宸被她一番话安抚得心情稍缓，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赞道：“还是贵妃识大体，懂朕心。”
崔贵妃微微一笑，依偎得更紧了些，柔声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只愿能为您分忧解难。”
这一夜，萧明宸留在崔贵妃宫中，殿内烛光摇曳，香气缭绕，外界的纷扰都被隔绝在这宫墙之外。
而凤仪宫内，林如嫣独坐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思绪万千，悲痛与忧虑交织于心，久久难以平息。
